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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块肉到了他的碟子里,“你上火了,不能吃辣。”说罢他指了指她的嘴角,那里有一颗痘。

    一顿饭下来,路肖维对钟汀像下乡送温暖的干部对待老乡那样亲切,可现在是夏天。

    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这雨一直没停,到晚上十点还在下,且有越来越大的意思。

    雨点劈里啪啦地敲打着窗子。这个地方三面环山,离这儿不远有一古刹,钟汀竟然听到了敲晚钟的声音。

    她站在二楼的窗前,窗台很矮,透明玻璃被木头隔成一个个的小格子。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用手指去点玻璃窗。院里亮着灯,透过玻璃往外看,天井中间有一葡萄架,她看见雨点穿过层层密密的绿藤掉落在石桌上,滴滴答答。

    电话是她表妹打来的,求教荔枝酒的做法。

    表妹正在追求一个男孩子,因为实在打动不了他的心,遂决定先去打动他的胃。

    “荔枝肉一定不要用自来水洗,如果要清洗一定用蒸馏水,洗完一定要擦干,然后再用米酒浸一下。”

    说完又叮嘱她过程中要用的汤匙勺子最好用竹子的,木的也行,切记不能用金属。

    两人就菜谱一事聊了好一会儿,后来又海阔天空地聊了几句。

    外面刮起了风,她看见枣儿从树上掉下来。

    电话那边突然放低声音问,“姐夫在你身边吗?”

    “不在,有什么还要瞒着他么?”路肖维去洗澡了还没出来。

    “你最近最好看紧姐夫一点,梨树出墙了,海棠要恢复自由身。我想姑妈和姑父一定没跟你说,我一直想要不要告诉你,最后还是决定给你提个醒。虽然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但长个心眼总是好的。”

    她舅丁黎和欧阳结婚那天,前舅妈特送来一副书画贺喜,上书苏轼送给张先的那首七言绝句。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从此表妹便跟随母亲称呼她的父亲和继母为梨树和海棠。

    “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妈找了一小姑娘对我爸使用美人计,计谋大告成功,还留下了影像资料。她特地刻了光盘和照片一起邮给了海棠。怕快递不可靠,邮箱还发了一份压缩版。你都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她还特意在关键地方打了码。真不知道她怎么一帧一帧看下去的。都离婚这么多年了,她是真恨我爸啊。这事儿已经闹了有小半年了,梨树为了挽回佳人心,在拍卖会上拍了一个九克拉的鸽子蛋,结果海棠无动于衷。现在就是分居等离婚。”

    她冲着玻璃窗哈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写了个“路”字。

    “这次其实也不能全怪我爸。我妈多了解他啊,砸大笔钱找二十岁的漂亮姑娘专门去投其所好,不一拿一个准吗?她得不到我爸的爱情,就想证明他的爱情狗屁不如。可事情成功了,我妈现在一点儿也不高兴。”说完又感叹,“我爸也是,为了钱也该洁身自好啊,这年头离得起婚吗?他俩再这么糟下去,我还富二代呢,不负债二代就不错了。”

    她舅的恋爱故事描述起来很简单,几乎每天都在这个国家发生。

    概括起来就是,一个人,年轻时被成功人士抢去了女朋友,他成功之后,又去抢别人的女朋友。

    如果说历史是惊人的相似,那只能说明人性是惊人的相似。

    通常这个人还有一个食之无味的发妻,一旦白月光或者白月光的影子出现,发妻顷刻下堂。

    丁黎开始是一个文化人,后来成了一个文化商人。

    这位已婚的文化商人为了追求欧阳堪称破釜沉舟,甚至把自己拍来的那副赵孟頫的书画立轴送给了发妻,以求离婚。

    离婚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求婚的诚意不可谓不厚重。

    跟这诚意一比,路肖维那点儿感情没有金银镀边,不免显得有点儿单薄。

    电话里的最后,钟汀表示了对自己丈夫的信任,“你姐夫这人,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也不是说谎,她是真相信他。

    他内心波涛汹涌是一回事,但绝对不会让人抓到文字或者影像上的证据。

    古罗马长时间内只要求女方单方面忠诚,穆索尼乌斯则坚持婚姻中的这种忠诚是相互的。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爱情,而是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求女方忠贞,是对男人自制力的蔑视。

    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出轨,起码不会在女人出轨之前出轨。

    她莫名觉得路肖维就是那么一人。

    挂掉电话,她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屋里突然一下暗了,像浓墨被冲淡似的,仅存了一点昏黄的光,可院里还是亮的。

    有人关了灯。

    她一转身,正冲到一人怀里,她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给箍住了,紧接着她就被推到窗子上。她穿一件单衣靠在玻璃上,第一感觉便是透骨的凉,可靠上来的人是热的。

    那只手滑到了她的头顶,他的手背贴在玻璃上去抓她的头绳,随后那个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就掉到了地上,头发滑落下来,她感觉脖子上有点痒。

    “你这儿倒是热的,给我温一温。”那只紧贴玻璃的手在她脖子上摩挲,把她的脖子和头发隔离开,她分不清哪个更痒。

    风刮了一阵就没了,她闭着眼听见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外面灯是亮的。”

    “我知道。”

    他的话顺着热风灌进她的耳朵里,让她几乎丧失了抵抗能力,可她不得不提醒他,“过两个月你外甥才到七岁生日。”

    她是被模模糊糊推到床上的,直到她的头磕在硬邦邦的床柱上,才清醒了过来。

    床是铜柱床,挂着朱红幔帐。

    他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刚才冰凉的身子突然热了过来,可就是不能动弹。

    不过嘴还是能动的,“你知道柏拉图吗?”

    他扳过她的脸,准备去堵她的嘴,她嘴里的这个男人对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吸引力,“我对纯精神恋爱没有任何兴趣。况且,虽然我没学过哲学,但那所谓的精神恋爱指的是两个男人吧。”

    她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脸偏过去一点儿,“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主张同性发生关系吗?”

    “你认为呢?”

    “大概在他眼里,不以繁殖为目的的性都是耍流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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