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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肃军乃是西京道处于河套地区的三座军州之一,它和河清军、宁边州代表了整个辽国在河套地区的全部地盘,别看行政级别不低,其实全都是只辖一城的偏僻边防城,其中宁边州紧邻南朝火山军,而河清军和金肃军则负责西夏的方向。

    当年辽夏交恶,数万辽军开进荒凉的河套风沙草原,筑了河清军、金肃军两座城塞作为讨伐西夏的桥头堡,后来李元昊坚壁清野,烧光了整个草原,又在河流中下毒,使辽军战马无水草可食,又施缓兵之计,拖的辽军大军疲乏之际才大举反击,终于艰难的战胜强敌。不过此战也是惨胜,因为战争是在西夏境内爆发,草原也是西夏的命脉,元昊此招虽打败了辽军,也伤了自身的元气。所以之后辽夏默契的再次和好,从此金肃军与河清军便再无战事,辽国从南京道各自迁了几百户燕民实此二城,象征性的各驻一千秋防军便不再管了。

    之后数十年,这两座城内的辽军基本上没经历过战火,而他们的主要日常工作也从防备党项人入侵变成了越境打草谷,而现在河套地区整个处在西夏的控制下,而与辽国接壤的地区则是大片大片百里无人烟的沙漠戈壁,无甚油水可捞,所以金肃军、河清军的主要打草谷对象还是南朝的河东路。

    金肃军城内,西门旁韩月宅院内。

    屋内空气闷热而濡湿,韩月赤身裸体,气喘如牛,好像发情的公牛般将身下一丝不挂的孙二娘牢牢压着,按在桌上,正从背后猛顶她的赤裸屁股,皮肉撞击的闷响淫靡而刺激,木桌被这力量摇晃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哑。而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碧玉独角兽玉佩上面沾满了汗水,晃动之中闪着汗光。

    韩月摇动着健腰,硕大的阳jù只管在女人的水湿粘滑的阴肉中抽顶,次次都能顶到尽头。他搂着孙二娘健美的腰肢,不愧是常年练武的身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身形风流优美,胸脯挺拔,他的双手穿过腋下探到前面抓住乳房肆意揉搓,站着将她的身子扳起,贴的紧密,两人紧贴站着从背后行淫,孙二娘被他强大的阳jù冲击的腿都有些发软,全靠一双胳膊架着她,双手也探到后面扶着他的腰,全力承受着下面阴户中的刺激。

    这辽人小倌,当真好手段,想不到面貌英俊,本钱也如此之大,真个是花柳班头。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只怕也少受些罪。

    “呼……呼……小娘子……尿了……”韩月干的兴起,身形急撞,皮肉拍击声越发急促,孙二娘只觉阴中火燎般刺激,舒爽的快感一波波传至心头,情不自禁的呻吟,好像在哭又像在喘,被那火热硕大的硬肉磨了几下,竟是一阵哆嗦泄了身子。

    韩月察觉,便一把将她抛到床上,不由分说便将她大腿左右分开到极限,健美修长的美腿之间阴毛丛生,显示出这女人成熟的身躯和旺盛的性欲,而两片微微发黑的肥厚阴唇微张着,里面粉红嫩肉上沾满粘液,还有丝丝白带正顺着尚未合拢的阴唇中流出,将黑色阴毛粘湿的一塌糊涂。

    孙二娘惊叫一声,虽不是什么贞节女子,也早有心理准备做奴婢被人作践,但是被一个陌生外国男子扒开双腿仔细观察女人最隐秘最羞耻的阴门卵眼,还有体内尿出来的骚水,终于让她禁不住捂住了脸。下体的高潮余韵还未结束,似乎被男人的视线刺激到,她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又骚动起来,似乎被这个男子蹂躏奸淫让她心底潜藏已久的某种欲望复活了,她竟忍不住想这男子继续压在她的身上蹂躏她奸淫她。

    “小娘子,我来了……”韩月一脸淫笑,爬上去压开她的双腿,沾满汁液的硕大肉柄油光水滑的,很容易就重新捅进了孙二娘的淫穴之内,孙二娘一声尖叫,双手搂紧了韩月的虎背,精赤健美的背肌上留下道道抓痕,韩月腰部连沉,深深的捅到了底。

    床开始吱呀的剧烈晃动,伴随着女人亢奋放荡的呻吟和喘息。

    床晃动的频率达到最高潮,韩月压着身下动人的女性胴体,嗓子里挤压出呻吟似的喘息,一把手竟将女人的双腿抄在手中,俯身下压,将女人的身子折叠,双脚高翘,砸夯似的往下猛砸,毫不怜香惜玉,孙二娘哭喊似的吟喘,好像条蛇般扭动身躯,无奈被压得死死的,反更激起身上男人的兽欲。

    猛插了几十下之后,韩月双手一合掐住孙二娘的小蛮腰,一下顶到了最里面,快感袭脑让他忍不住大吼起来,接着疯狂的宣泄起来,热腾腾的阳精喷射,直接烫到了女人的花芯里面,孙二娘又哆嗦起来,再次泄了身子。

    此刻她已经忘了压在身上的男人是个辽国人,而自己是一个汉人女子,她只知道这个英俊的年轻官人真让自己欲仙欲死。

    完事之后,过了片刻,韩月自她汗津津的肉体上爬起,就这么赤身裸体的下了床,胯下那一陀带着汁液甩来甩去,煞是有趣。却见他打开柜子,从中取出笔墨纸砚,便在桌上铺开,对着在床上玉体横陈香汗淋漓的孙二娘,竟运笔如飞,做起画来。

    孙二娘出身草莽,哪里懂得这些,只是此刻浑身酥麻舒坦,灵魂正在天外逍遥,端的是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韩月见状大喜,竟是灵感如泉涌,下笔如有神,不到一炷香功夫,画已成功。

    再看画中之女子,正是孙二娘,那眉眼妖娆,体态风流,诱人玉体横陈塌上,似睡若醒,淫秽而动人,竟连阴中花唇亦画的分明,说不尽的艳情万种,道不完的千娇百媚,真正传神之极,与真人竟是一般无二,休说是男人看了,便是女人看了也是脸红心跳。

    孙二娘便是再放荡,看了这画顿时也羞的面带桃花。

    韩月笑吟吟的画完,自己又欣赏了一番。觉得还不尽兴,又在画旁空白处赋诗一首:象牙筠箪碧纱笼,绰约佳人睡正浓,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谁把棋声惊觉后,起来香汗湿酥胸。

    写完之后,摇头晃脑吟了一遍,显是十分满意。孙二娘虽是草莽,但毕竟在宋朝长大,宋朝重文轻武,受此影响在她眼中能够读书识字的便是真豪杰,能吟诗作画的更是如天上神仙一样高不可攀,此时却见一个辽军小校居然也能吟诗作画,心中不由得一阵莫名的悸动。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韩月胯下,不由得娇羞大起。

    却见韩月胯下阳jù,不知何时又已变的硕大挺拔,好似铁杵般雄雄勃发,显然是被自己作画做得又来了兴致了。她心中暗叫一声,心想自己先前经过的男子,多是绿林道上的采花贼,那些人整日在脂粉丛中打滚,也不见得由他这般雄壮耐久。

    韩月被自己的“杰作”弄得又性欲勃发,挺着阳jù大步来到床前,一下扑到孙二娘的怀中,双手扒住她的双腿,只一耸,全根尽没。

    房内再次传来阵阵淫荡的娇喘呻吟之声……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孙二娘才才悠悠醒来。此时韩月早已走了多时,她一人在屋内,并无旁人打扰。她穿好衣裙,却见那幅画还桌上铺着,墨迹已干。她拿起来仔细欣赏,越看越是脸红心跳,她虽识字,但是只懂白话,诗词是不甚懂得,但是画却是能看懂的。

    看了片刻,终是害羞放下,却见柜子门半掩,之内似乎还有画卷。

    孙二娘一时好奇,取了出来,共有十余副,展开来看,都是春宫画,显然都出自韩月手笔,下角有印章。而画中女子各不相同,有在屋内,有在室外,都是姿貌动人,娇媚淫秽,栩栩如生,多数都是玉体窈窕,少数薄纱轻掩更显诱惑。想来这些女子都是真人,都与这韩月有段露水姻缘。这韩月不知坏了多少女子的清白,还都要作画留念,旁边还要赋诗,却不知这些女子都是何人,想来不会都是勾栏中妓女,他偷香窃玉,若中有人妻云英,这些画卷要是传出去,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风波。

    不知他做此画是留做纪念,还是别有用心?绿林中的采花贼有些就有用这手段的,坏妇人贞洁还要敲诈钱财。

    其中一副,乃是女子半坐半卧床前,以手掩胸,一双玉乳真个是浑圆动人,满眼慵懒娇憨,极似云雨后那疲惫满足的春情。旁边赋诗曰:一双明月挂胸前,紫晶葡萄碧玉圆。

    夫妻调情倚怅下,金茎几点露珠悬。

    之外竟然还有首和诗,不知是否那女子所做,回赠韩月:牙床斜卧理金莲,半露酥胸半露肩。

    故向情郎吐痴语,奴家今夜哪头眠。

    孙二娘放下,翻看别的,却见多是此类“床上画”,背景各不相同,也有此屋中的,也有别处的,想来这韩月也是偷香窃玉惯了,而他所画女子,姿态各异,情趣传神,端的是妙笔丹青。

    看来看去其中一幅,竟是一端庄贵夫人山中倚树而立,分明不是韩月的居所而是野外,山谷中有花有草,春意盎然。这夫人气质高贵,风姿卓越,偏又娇羞含情,眉目流春。羽裳分解,玉肩酥胸难掩,薄纱浮浪,雪股玉腿轻舒。看这情形,不知是正宽衣解带准备野合,还是行淫已毕,正自品味余韵。

    旁边赋诗:鸾凤相交颠到颠,武陵春色会神仙。

    红回杏脸金钗坠,浅蹙娥眉云鬓偏。

    衣惹粉花香雪散;帕沾桃浪嫩红鲜。

    迎晖山下情无限,绝是人间一洞天。

    旁边亦有和诗:古来薄命是红颜,飘泊东西难见怜。

    掩泪每时闻杜鸟,断肠尽日听啼猿。

    村酒山醪偏惹醉,墙花路草愈争艳。

    漫言老蚌生珠易,先道蓝田种玉闲。

    所有画中,只以这幅所画女子最为雍容华贵,气质出众,竟宛若神仙一般。看装束像是北国女子,说不定是哪家大官的命妇,韩月画得这女子,显是与这女子也有一段香火情,还是不知羞耻伦常的野合,看来这蛮夷女子毕竟不知廉耻,看似端庄,实则淫荡。想着想着,没由来竟拿自己和这个女子比较,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如,一时心中竟自发堵。

    正待将画收起,却听见门外一阵大乱,接着脚步声起,一个契丹武官打扮的凶恶大汉破门而入,看见孙二娘,登时两眼放光,哈哈大笑。

    孙二娘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何事。

    那大汉也不说话,上来拦腰便抱住孙二娘,接着看到桌子上的画,不由得一阵淫笑:“韩月这小白脸子,竟在家中做些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罢仔细看了两眼,越看越是淫火大动,“不知是哪里的美娇娘。”说罢转身扛着孙二娘大步外出……

    东关,拦子马兵寨。

    此地是辽军远探拦子马的军寨,拦子马作为辽军中的千挑万选的骁悍精兵,向来为辽军所重视,整个辽国西京道所有的拦子马军籍上都属于西京留守司直辖,但是非战争时期,拦子马不可能都聚集在大同府,而且辽军当中即使是契丹皮室宫卫等常备军,平时也有自家的生计要忙活,放牧耕作等事情也不能耽搁。

    所以大部分的拦子马都依照家乡散布在边境各地,平时各忙生计,而当地的官府对这些拦子马实际上也是有指挥权的,但是没有人事权。而为了表示这些精兵的与众不同,通常专门别设一寨。

    军寨内,韩月作为押队刚刚点过了卯,遣散了部下,正信步往外走。

    他的脑袋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但是眉心留下了一道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就像一道竖纹,好像多了一只闭着的眼睛。

    可怕的箭法,韩月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惊肉跳,这世间竟有如此霸道恐怖的箭法。那姓何的宋将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他开的弓至少是三石弓,甚至有可能是四石大硬弓,还是在马上开!即使是在以骑射威震天下的辽国,普通的战士使得也就是六斗弓七斗弓,这已经算强弓了。而有些特别擅射的勇士和将官使得要再强一些,那就是一石弓,拦子马当中不少人使得便是一石弓。而能在马上使得一石六七斗的强弓,都是万里挑一的顶尖高手了,比如韩月自己。

    但是即使是在辽国,也不存在能在马上开三石弓而且箭无虚发的人物。

    而宋朝偏偏就有这么一个,就是这个人让他损兵折将。拦子马是契丹精锐中的精锐,他作为一个汉人,能加入这样的团体,本身就说明他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认可。然而自己却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巡检手下吃了大亏,差点送掉性命。

    折损三十五人大败而归,换了一般的人早就行军法斩首了,幸好自己的拦子马军官身份保护了自己,而且自己的老爹乃是前任主薄,韩家在金肃城中也算是大姓,家丁亲族数百人,不少壮丁在防军中吃粮当差,关系比较硬,才将此事给摆平。

    其实西南招讨司主要是防备西夏所设,现如今这情势看也没什么好招讨的,金肃城数十年来兵备废弛,在籍的防军千员,实际上只有七百不到,而且其中还有约两成都是老弱不堪战从来不住军营,只是领粮饷时才露面。衙门里十几个衙役公人,还是轮流当差,大家上下混账惯了,发落到这鬼地方都是贱命一条,少那么三四十人不算什么大事。而且此次打草谷去的拦子马其实只有韩月一人,其余的都是防军中的汉兵和部族兵,并没死一个契丹人。而他老爹上下打点此事,又给死者家属各送去十贯抚恤安家费,才将此事化解下来。

    韩月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其实根本没必要去送钱,打仗那有不死人的,怕死就别当兵。他们河套三城打草谷只有去南朝河东路,而与他们毗邻的南朝河东路火山军、保德军、麟州、晋宁军,这些军州都是以骁悍著称的折家势力根深蒂固的地区,也是西京道辽军公认的最危险的地区。

    去这种地方打草谷,都是提着脑袋去玩命的,哪是什么轻松差事?

    拦子马向来不和别的部队联手,当初便是这些防军里的泼才没口得央求自己带他们出去打草谷,自己又没强逼着他们去,现在自家倒落得一身臊,真正岂有此理。

    出得辕门,早有家丁骑奴将马牵过来,韩月上马径直便往家中去,几个部下约去饮酒关扑也推辞了,心中只想着那个抓来的女子。

    那女子的滋味端的是令人陶醉。韩月自诩也是久历花丛,但是却在这女人身上总是把持不住,最多时一晚上泄了三次。除此之外,倒也老实,未曾见过她想逃跑的样子,似乎安安心心便在此给自己当奴婢了。

    不过这女人身上的武艺有些古怪,余者倒是平平,就是那脚法厉害,竟和他老爹韩肃教他的八步登莲颇为相似。当时踩在旁牌上那一脚,外蒙的牛皮没事,内里的生铁牌面上竟裂了一个浅浅的凹印,震的他险些脱手。还有她踢死的那人,一脚点在喉咙上,力道凝聚的很集中,直接将颈骨踩的粉碎,但中招者身子不摇,这等独门寸劲,正是八步登莲的功架。

    这女人的武艺和老爹一样,莫非她的来历和老爹有渊源?

    他老爹的来历他是知道的,他当初碰见他老爹的时候只有九岁,之前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除了自己的兄长云哥儿之外,还有唐大叔,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那时候自己还小,很多事情理解不了,现在已经逐渐淡忘。只知道之后老爹将自己收为义子,自己的名字便叫了韩月,从此便生活在辽国了。

    之前,也许自己是个西夏人吧,因为老爹是在西夏境内将自己抢来的。

    老爹对自己就跟亲儿子一样,所以自己也不怎么怀念以前的事。不过有一样他不以为然,那就是家里老宅的地窖里有个香坛,老爹总是让他跪拜,自称弥勒弟子。不知为啥,他就是很不屑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老爹说自己的这身武艺便是弥勒传人,那也只好拜上一拜便了。

    老爹说他们韩家乃是当年南朝的弥勒教余脉,几十年前在河北起事失败,教首王则蒙难,教徒们在官府的严密缉拿之下死的死逃的逃,最终树倒猢狲散。韩肃那时跟着他师傅隐名埋姓越境逃入辽国南京道,一直不敢回国。后来辽军征夏,筑金肃城,从燕民中选户实边,他们恰好又中选,结果又被迁往河套,就这样慢慢在此地扎下根了,后来居然还作了官,现在竟有了人丁几百口的诺大局面。

    而这八步登莲便是弥勒教的绝技,这门功夫练成了,就算一个瘦小妇人对着一个雄壮大汉,一脚便能踢死。当年仁宗朝弥勒教鼎盛时期,教徒中会此绝技的人何止千万,而河北一带民间义勇十余万,练武者不计其数,官府也管不过来。但是这种江湖武艺只好用来赤手相扑,单打独斗尚可。于军阵之上却是无甚大用,盖因拳脚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终比不得刀枪弓弩犀利,哪怕你是拳打猛虎脚踢蛟龙,一顿乱箭过去,也叫你便作刺猬。所以当年弥勒教扯旗之后,虽然波及数州声势浩大,但是在兵甲精良人多势众的官兵面前,前后月余便被剿灭。

    不过经此之后,至少中原绿林之中便找不到会这门武艺的好汉了,官府缉拿的紧,谁也不想惹祸上身,没想到……这女人的来历当真有趣的紧。

    也许老爹能知道这女子的来历,或许她也是弥勒教的后代呢?

    正想着,前面突然气喘吁吁跑来一人,韩月定睛一看,乃是自己的家丁。只见这人跑来自己的马前,大叫大嚷:“老爷不好了,那耶律达方才领人跑来家中,竟硬将那女子强抢去了,我等拦住他讲理,还吃他打伤了两人。”

    “什么!?”韩月顿时火冒三丈,“直娘贼的鸟人呢!”

    “六郎追他下去了,小的特来给老爷报信。”

    “头前引路!”韩月暴喝一声,直接就把弓箭摘下来了。这耶律达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以往只有拦子马抢别人,今天居然有人敢抢拦子马,真当爷爷不敢要你的命吗?

    辽军打草谷掳掠来的人口财货除了上缴一部分之外,其余的便都归自家所有。他抢得的那个女子容貌出众美艳娇娆,城中早已传遍,早被一众同僚看得眼红。前些天刚回来时,有防军前部都辖耶律达过来想向他讨要这个女子,说能保他此次败军辱国之罪,被他一口拒绝。这耶律达仗着是契丹人,大字不识一筐,叔叔乃是现任知军,一向仗势欺人,不把汉官看在眼内,韩月早看他不顺眼了,就是拿钱来换也不给他,更休说空口白话来讨。

    莫非是看着老子打草谷走了回麦城,便以为老子好欺负了?!老子便是打了个败仗又如何!还“败军辱国”,可笑,知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啊?

    韩月气往上撞,过家门而不入,一路追到西门外。

    城门外一片草场上有不少毡帐,有些部族便在此居住,那耶律达此刻正领着一伙人骑马到了一座大毡帐前下马,这厮面貌丑恶,身高体壮好像只没毛的大狗熊,孙二娘被他搂在怀中不住的挣扎呼喊,衣襟已被扯开,露出雪白的胸脯,长满黑毛的大手在上面揉搓不止,周围十余个家丁嬉笑不止。

    耶律达下面已经坚挺如铁,转身就想先把这女子弄进毡帐好好享用一番,他打第一次见到这娘们就魂不守舍,只是韩月那小子从中作梗。这里是大辽的天下,自己乃是契丹人,契丹人拿一个汉儿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今天就抢定这女人了,看韩月那汉儿敢拿自己如何?

    “耶律达!直娘贼的给某家站住!”

    突然一声暴喝,就见韩月已经追过来了。耶律达冷笑一声,冲身旁家丁一努嘴,家丁们抄着刀枪立刻拦上去了。韩月见状大怒,抬手一箭,最壮的那个当场翻倒,咽喉被一箭射穿,鲜血迸流,在地上扭了几下,即便了账。

    啊!?众人见韩月出手如此毒辣,顿时吃了一惊。韩月趁势催马趋前,又连射死两人。之后抽出大铁鞭,只一鞭就打的一人脑浆迸裂,连头盔都砸碎,转眼之间,已经连伤四条人命。其余的人被唬的魂飞魄散,竟然一哄而散,远远躲了开去。

    耶律达大惊失色,他虽是军官,但是从没经历过战阵,眼见这韩月面不改色,杀人跟杀小鸡一般,心中也怯了,只是强撑着面子喝道:“大胆!韩月,你反了不成?!”

    “反你娘的反,你这贼厮鸟胆敢抢我的奴婢,某家便是向你讨还来了!”

    “什么奴婢!这明明是我的奴婢!”耶律达此时早把刚才的雄心壮志抛到了九霄云外,面对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硬气话还是先留着为妙。

    “放屁!你有胆子再敢说一遍。”韩月直瞪着他。

    “你……你休要放肆!你伤我四个家奴,这女人便是赔偿我的!”

    “赔你娘个鸟!直娘贼的狗才,休说伤你四个家奴,爷爷便是取了你的狗命便又如何?”韩月铁青着脸,破口大骂。三两步窜到耶律达身前,耶律达一把将孙二娘往前一推,伸手便抄起了大骨朵,往下便砸。

    韩月轻轻将孙二娘往旁一带,身形一闪轻巧躲过。同时有意在她面前抬脚顺着铁骨朵下砸的势子一粘一踹,耶律达便觉一股大力猛震,铁骨朵脱手而落。孙二娘神色一变,显然看出了门道。接着韩月劈手抓住耶律达的手腕,身子一转便将他掀翻在地,耶律达摔的七荤八素,差点背过气去,刚要叫喊,面门已经重重吃了一拳。

    这一拳打的耶律达鼻血长流,眼冒金星,嘴中含糊的喊道:“汉狗,敢打你爷爷,今日便要叫你吃王法……”

    “王法?”韩月哈哈一笑,“在这金肃城中,爷爷的拳头便是王法!”说着一拳一拳只顾捣了下去,只打的耶律达哭爹叫妈,满嘴是血,后来不再叫了,只是连连喘气,不断求饶,祖宗爷爷都叫了出来,再后来便学那死狗般直哼哼。

    周围的人一个个看着不敢靠前,有人早就飞奔去报信,但是更多的牧民却是见怪不怪,有的更在拍手叫好。孙二娘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心想这班人竟如此野蛮,都是契丹官兵动起手来竟然也毫不留情,这般打下去,只怕活活打死了这厮。

    其实塞外风气便是如此,游牧民族讲究强者为尊,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便大,彼此之间互相抢掠实在是司空见惯,谁若有本事抢了别人的东西来,不但没人谴责,只怕多数人还要赞你一声好汉。契丹国土辽阔,境内除了汉人聚集的南京道和西京道之外,其余各道都是地广人稀,野蛮落后,部落之间互相火并之事每天都在发生,这便是塞外的风俗,辽国官府既没兴趣也没精力去管,只要不侵犯官府的利益,他们还乐得见到这些“蛮夷”互相残杀。

    金肃军虽属西京道,但是地处河套,当地部落在契丹的眼中也只能称为蛮夷,其风俗可想而知。韩月被人抢了女人,若按宋人想法便是苦主,但是若全不反抗,只是想找官府说理,不免便要被人看轻,到时见了上官只怕有理也变没理。总要先显些雷霆手段,让人晓得自家不是好惹的,之后才好用事。

    “我把你这狗才,当真活的不耐烦了!爷爷不来寻你的晦气,便是你家祖上积德,还敢来寻事?”韩月拳拳到肉,大骂不休。后来干脆夺过一条马鞭,抡圆了照耶律达身上猛抽,耶律达惨叫连连,身上的衣袍都给打烂了,就地打滚,血流满面。

    打的够了,韩月站起来。脚踩着耶律达的脸问道:“我把你这贼厮鸟,还敢不敢要爷爷吃王法?”

    “不敢……不敢……”此时耶律达的脸都肿得变形了,昏头胀脑,满嘴牙齿掉了好几颗,满脸是血,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躺在地上不敢动弹。他生性横行霸道,结果今天遇见了比他更横行霸道的人,这一顿毒打挨的当真是刻骨铭心。

    “你便去爷爷也不怕!”韩月朝他身上吐了口痰,拉过孙二娘。

    这时孙二娘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显然看出了他的武功来历。又将自己从这狗熊般丑恶的契丹恶霸手中救了自己,尽管自己现在是个奴隶的身份,但是做这个俊俏小倌的奴婢总比服侍这个契丹畜牲强些,她出身草莽,本身就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结交的都是山贼草寇,养成了风流放荡的性子,平日里露水姻缘早不知结了多少。落在韩月手中之后,自知逃脱无望,已是认命,现在却又萌生希望。

    “八步登莲?”韩月低低声音说了一句。

    孙二娘身子一震,不能自已。她这门武艺乃是苏延福传的,当初说是叫八步赶蝉,后来自从成了苏延福的心腹之后,他才说实话这腿法本名便叫八步登莲,乃是弥勒教的绝技。天下会这门绝技的都是弥勒教传人,没想到眼前这个辽国汉人武官居然也会,莫非……

    “泼腌才的贱货,还不给老爷回去!”韩月高声骂道,招手叫来家丁,吩咐让把这女子带到老宅,又低声交待了几句。之后转回身来看着耶律达,见他刚刚努力想撑起身子,又不由得怒从心起,上去一脚蹬在他下巴上,当场把他蹬的吐了口血,直接又摔了个满脸花。

    “狗泼才,给你家爷爷拿一百贯来!”韩月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耶律达往死里整,这一百贯铜钱在这里可是足能让人倾家荡产的巨款。

    耶律达一听刚要说话,却又被韩月往死里猛打,连话都说不出,只是吐血。那些家丁看的心惊肉跳,心说这姓韩的汉儿真不愧是做过拦子马的,听说那些拦子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刀山火海闯一闯都不皱眉头,动不动就下死手,照这样下去就算等拿钱回来,这人只怕也给打废了。

    “好汉爷爷手下留情,我等去拿钱给好汉赔罪便是,只求好汉爷爷手下留情啊。”家丁中一个老成之辈总算回过神来,跪地下大叫求情,连连磕头,其余的人也都跪下了,有一个撒腿飞奔便往城里跑。

    “回去搬救兵么?你倒是看爷爷怕是不怕?”韩月冷笑,大马金刀背手一站,却见城门处一阵骚乱,接着一伙人马乱哄哄的奔这边而来,看样子能有百十人,全是马上骑手,门外的牧民纷纷躲避,很快便到了近前,再看衣甲号服,不出所料果真是秋防军的打扮,个个手中持鞭悬弓。

    韩月只是冷笑,城内的秋防军中契丹人根本没多少,有也是犯了罪流放来充军的。多数都是城内各大姓豪族的子弟组成,他们又和耶律达无亲无故,来只是因为耶律达乃是顶头上司,不得不来而已。

    “韩月,休得撒野!”领头的乃是耶律达的副手,前部判官燕之古,他平日里虽也对耶律达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毕竟是自家的上司,毕竟都是大辽的命官,现在耶律达被打成这德性,他也是吃了一惊。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若是不闻不问,只怕军法便要追到自家身上,大辽的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动辄处死。而且韩月身为拦子马,同为辽军一分子,对同僚下手如此狠毒,这已经不是斗殴的性质了,这是要命!

    这韩月也太狂了!他就当真不怕军法么?还是说这厮心怀不轨。

    “某家便撒野了,你待如何?”韩月背着手站着,不住的冷笑。“适才他的家奴十数人持刀抢打我一个,我若本事不济,你道他会对我手下留情吗?他不来惹我,我又何必寻他晦气?”

    “大胆!你竟如此狂妄,胆敢和上官动武!你可知我大辽军法!”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以下犯上,形同叛逆!你若不想累及家族,自己受缚。”

    “我可不是他耶律达的部下,说甚以下犯上,真正可笑。他抢我奴婢,打伤我家丁,这又如何说。今日拿一百贯出来赔我,我才甘休。否则大家便兵刃说话!”韩月话音未落,只见城门处又是一阵混乱,一队骑士策马而来,燕之古回头一看不由心中叫苦,只见来的全是拦子马,二十骑全都来了。

    他也是颇有急智,立时大吼一声:“上,救都辖!”两侧顿时冲出一群人,韩月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闪,飘身后退,便让耶律达给他们抢了回去。

    片刻之间,拦子马已经全都到了近前,各个剽悍精干满脸杀气,纷纷策马立于韩月身后,藐视对面的防军。拦子马乃是契丹精兵,韩月手下多是契丹人,但是此刻却没一个愿意站在耶律达那边,这些人好勇斗狠,平日里敬重的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似耶律达这种货色,岂会入得他们眼中,再说韩月乃是他们的押队,支持谁便不用多说了。

    燕之古心中也是叫苦不迭,拦子马乃是金肃城一霸,平日向来横行惯了,今日如何肯吃这个亏,不过好在耶律达已经给抢回来了。否则真要动手,自己手下这百十人真不一定能打得过这班要命的阎王。

    “韩月,今日之事你便等着上官责问吧!”撂下一句场面话,燕之古带人护着耶律达,一大群人拨马便走得远了。

    回到军营,燕之古派人紧守营门,刚刚把军医叫来给耶律达治伤,噩耗传来,一伙强人直接打上了耶律达的家宅,男女老幼都给轰出去之后,上上下下给砸了个精光,说是来讨债的,一百贯的肉勾债。

    耶律达闻讯又气又急,勉强让大夫给自己上了药之后便急匆匆带人回了家,一看人早走了,自家就差拆房子了,满屋子器皿都给砸完了,一片狼藉,自己的一家老小坐在门口正在哭天抢地,一问才知道竟又是韩月带人来的,说是讨债。

    “好个汉儿!欺人太甚!不抱此仇誓不为人!”耶律达咬着牙,眼都红了……

    夜晚,知军衙门。

    辽国西京道知金肃军州事兼西南招讨司金肃军都部署耶律和安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雅律达跪在那里诉苦,心中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个侄子,平日里总是喜欢卖弄勇武,仗势欺人,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辽国民风尚武,风俗如此。只不过人总要有些自知之明,自家本事乃是半瓶醋,惹别人也就罢了,拦子马军那些人可都是出生入死的剽悍之士,个个武艺高强杀人如麻,就凭你这点本事去招惹他们,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今日让你撞回南墙,也叫你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而且西京道、南京道诸边防州县,朝廷的政策向来是倚重当地豪族,自己的官听起来挺大,其实也就能管到金肃城,而这城中主客户兵民三千挂零,十之七八都是汉人和蛮夷部族,自己要治理这地方,必须要靠他们配合。这韩家人丁数百,不少人还在防军中当差,在这金肃城中也是一大势力,自己若要问韩月的罪,恐投鼠忌器。

    耶律和安知道大辽虽以契丹人为国本,但是在整个辽国范围内,部族众多,契丹族在这些部族当中并不是多数民族,很多地方比如上京道东京道,不少蛮族如阻卜、女直都有闹事的传统,降降叛叛乃是常事,似自己这金肃军也是如此,所以处理此事,必须慎重。

    今日这事,说起来实是耶律达理亏,自找苦吃怨不得旁人,而且耶律达平日里也确实名声不佳,做过的恶事比韩月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城中的几大豪族之中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欺辱,今日若以此治韩月的罪,只怕这些人不服,万一有人煽动闹事到时候这防军还有多少人听命,就难说了。

    但是耶律达乃是朝廷武将,自己乃是堂堂知军,韩月打的是耶律达,实际上是在藐视自己的权威。大辽倚重这些蛮子不假,但是绝不会本末倒置,这件事自己若没有表示,从此威信全无,如何管理这一方水土。

    此地乃是大辽的土地!金肃军不是你们这些豪族说了算,是我们契丹人说了算!

    “叔父,那韩月好生凶恶,实是目无王法……”耶律达还在絮絮叨叨的,耶律和安早不耐烦,喝斥了一声,顿时将耶律达吓的住嘴了。

    “早于你说过,练好本事才好出去卖弄,今日如何?吃了亏便知道回来诉苦么?那拦子马都是何人,各个杀人不眨眼,你去寻事,不是自讨苦吃?亏你还有脸来与我诉苦!”耶律和安心中烦躁,就这点出息,要不是自己侄子,早就给一脚踢出去了。

    “这……叔父,那这事便算了不成?”耶律达心中不服,但是嘴上可不敢犟嘴。

    “你想打官司么?你是西南招讨司的,他却是西京留守司的。哪个背后官大些?况且军中斗殴乃寻常事,又没死人,这等小事算得什么?”

    “如何没死人?他杀了我四个家奴,难道白杀了?”

    “众目睽睽之下,是你的家奴十余人持兵刃先动手围攻他一人,人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若说是自卫,你又有何说?况且你那家奴又不是在籍的正军,他却是武官,真追究起来还是你那家奴以下犯上,正是该杀,你道那时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他……他败军辱国……难道不犯军法?”

    “行军法也轮不到你来行!况且死的都是汉兵和部族兵,打草谷本就危险,有死伤亦是寻常事,等你去告,人家上下早打点好了!”耶律和安看着这个人头猪脑的侄子,真是不想再跟他浪费唇舌,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燕之古,这人是他的心腹,颇有智谋,让他做耶律达的判官,本来也有辅佐之意,不想这个侄子,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大人,话虽如此,只是此事却不能退让,否则城内各族恐有轻大人之意。这些蛮子本来便桀骜不驯,若是日后有样学样,只怕永无宁日。”燕之古在旁边叉手行礼。

    耶律和安也知道事情逼到这份上了,自己决不能让步,不过他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某家自知之,却徒呼奈何,这韩月身份特殊,又占着道理,强要治罪,只恐城中不服。”

    “大人,依下官愚见,若要治韩月之罪,不能以今日之事为凭,须从他家中入手。”

    “此话怎讲?”

    “大人可知耶律乙辛之事?”燕之古神情阴沉。

    “耶律乙辛,这又有何干?”耶律和古一听有些糊涂,耶律乙辛谁人不知,咱们大辽著名的奸臣啊,大概开国以来也没出过这么大的奸臣,此人自从平定耶律重元之乱,就平步青云,权倾朝野,排挤异己,陷害忠良。和张孝杰勾结,炮制了著名的“十香艳词案”,诬陷萧观音皇后与伶人通奸,致使皇后被赐死。接着又陷害太子耶律浚谋反,使太子被废为庶人,不久又使人暗杀了废太子。接着又怕阴谋败露,又暗杀了太子妃。最后竟丧心病狂想连皇太孙一起谋害,终于被皇上察觉其奸,找借口贬官罢职,后给处死,人都死了好几年了。

    “你想把韩家往耶律乙辛身上攀扯,又无证据,只怕不易。”

    “大康七年,耶律奸贼被皇上罢职编管,其党羽树倒猢狲散。而这韩月并非韩肃亲子,次子乃是韩肃收的义子,乃是韩肃某次从西夏境内打草谷抢回来的一个小孩。巧的是,这件事也发生在大康七年,正是耶律奸贼垮台的消息传到金肃之后。”

    “大人请想,这韩肃若是越境去打草谷,只好往南朝去,如何去西夏境内?分明是准备举族叛逃西夏,他是前去探路的。”

    “照你这说法,他如何又不逃了?”

    “只因后来耶律燕哥这奸贼作了西京留守,燕哥老贼与耶律乙辛乃是一党,乙辛党羽多受其庇护,故鲜有知其奸者。况且耶律乙辛最终以旁事获罪,其奸状皇上不欲宣扬,否则有伤皇上知人之明,故此其党羽多半苟存,此也是耶律燕哥之力。其为西京留守时,多有乙辛余党或送金帛以贿之,或在其门下行走,这韩肃也是其中之一。”

    “这只怕也是捕风捉影,难以取信……”耶律和古觉得这条计策思路不错,但是苦于无凭无证。耶律乙辛得势之时,门庭若市,与他送礼之人何止千万,难道都是党羽?不过趋炎附势之徒而已。而且耶律燕哥这人更猛,耶律乙辛之奸谋多出于此人,而乙辛倒了他居然不倒,照样受重用,西京留守一方诸侯,巴结的人岂会少了?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只不过当今萧留守乃是后族,当年耶律乙辛害死皇后,后族之中的重臣大为不满,切齿恨之者不计其数。若萧留守知道此事,定不会等闲视之。若能弄倒了韩肃,韩月自然是大人掌中之物。”燕之古也知此计胜算难料,但是上司要自己献策,自己总要表现个态度出来。当今西京留守陈王萧燕六乃是后族出身,对于耶律乙辛奸党一向痛恨,说不定此计能产生效果。

    “不够,不够啊。那韩月乃是萧留守亲统的拦子马押队,只怕在萧留守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只要他死不认账,恐怕终是竹篮打水。”

    “叔父!叔父!我知道一事!可助叔父成功!”耶律达突然叫唤了起来……

    夜色深沉,窗影红烛之下,燕之古探了探头,将房门又重新关好。

    “你说什么?你可看得真切?!”耶律和安此时也不禁有点激动了,说话都带着颤音。“那画上当真是阿里介王妃?”

    阿里介乃是陈王萧燕六的王妃,当年也是辽国著名的美人,更难得文采出众,在辽国宫廷朝野之内颇有名声。

    “小侄记得两年前皇上巡行西京道之时,曾经见过萧留守携王妃随圣驾出巡,确是有九分像。那时小侄还在御帐军中当差,故此得以随驾。那韩月乃是萧留守帐下拦子马头目,自然也是要随行的。小侄在韩月住所看到十余张画,画中女子各不相同,且都是这等艳词春宫,想必都是与他有私情的女子。这鸟人本就是汉人,惯好丹青,附庸风雅,想必作画留念,以示风流。不想留下了证据。”

    “这……”耶律和安犹豫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弄错了,萧燕六必定迁怒自己,自己可就完了。

    “大人,那韩月一向贪淫好色且胆大包天,若说勾引王妃私通,他未必做不出来。况且他身为萧王亲随,出入王帐乃是寻常事,大有机会接触女眷后妃。似他这等年轻俊美,正是女人的克星。况且王妃年过三十,已不似以前那般得宠,且无所出,萧王移情别恋,也是平常。王妃正是虎狼之年,又宫闱寂寞,未必不对王爷心生怨忿。此时在她面前却又出现了一个年轻英俊知情识趣的好情人,若是有意挑逗,郎情妾意之下,想来王妃只怕也把持不住。”

    燕之古没说的一句是,反正契丹人也不是什么知书达理之人,汉人尊崇的礼仪廉耻你们也不一定懂得,女人通奸偷汉,想必也是平常事。

    耶律和安来回踱步,又问耶律达:“你可看仔细了,那画上有甚文字没有?”

    “这……是有文字,是首诗,不过大都忘记了。”

    “你个蠢材!”耶律和安气的转过头去不理他。

    “都辖好好想想,想起一两个字也是好的。”

    “好像……好像……”耶律达努力回忆,“就记得有个山字。”

    “山……山……”燕之古凝思苦想,想了好大一会儿,突然问道:“可是迎晖山?”

    “对!正是,迎晖山。”耶律达满脸不解,却见燕之古满脸兴奋,“大人,错不了了,这韩月胆大包天,竟然真的和王妃私通!”

    “你如何知道?”

    “两年前圣驾出巡西京道,正在迎晖山下田猎,前后月余。萧留守全程伴驾,那韩月想必也在其中,中间大把机会与王妃私会。画中画的女子貌似王妃,又有迎晖山字样,这岂是巧合?必是两人恋奸情热,野合之中乘兴而作。大人,这是千载良机啊!”

    “嗯……纵使如此,还需拿到画卷亲自一观。”

    “这个不难,前些日接到招讨司行来的公文,西夏遣使来朝,恐路上有失,让我等沿路军州派兵护送,大人何不派韩月带人前往。待他走了,将画卷偷来一观便是。”

    “好,就依此计。”

    第二日,耶律和安便传韩月前来差遣,绝口不提昨日之事。只说命他率防军百骑,过黄河前往天德军接应夏使。韩月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此事乃是上官正常差遣,自己没理由拒绝,只得接了令箭,回家交代一下,便要点兵出行。

    此时孙二娘已经知道韩家来历,对韩月也是情意绵绵的口称师兄。韩月对这个便宜师妹倒也颇为亲热,只是韩肃对此颇为顾虑。

    “爹爹放心,那耶律达再敢来寻事,下次便打扁了他。”

    “你终是性子暴躁。此次如此羞辱耶律达,他岂能善罢甘休?此次不差别人去,单差你去,我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我自有准备,若他打算在路上下手结果了我,我便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我乃拦子马,非等闲可比,他要害我,需问西京留守司答不答应。况且我此次出行,全都点平日与我亲近之人,谅他有何本事害我?”

    “这次夏使来朝做甚?”

    “还不是南朝又打了胜仗了,听说宋将折可适轻骑破韦州,连败夏军,西夏损兵折将。想那梁乙逋和梁太后又慌了,想来我国求援的吧。这几年西夏屡寇宋境,每战不利,便要求我国出兵河北,以牵制南朝。今年正月间南京萧元帅陈兵边界,南朝惶恐,这梁乙逋便趁机出兵攻绥德,大掠径原路五十余日。今日大败,必谋报复,想来是请求我朝出兵河北,牵制宋军吧。”

    “总知路上小心。”

    交待了家里之后,韩月便到军中点了百名防军,骑马出城北去。

    夜晚,一个人影晃动,鬼鬼祟祟潜入韩月宅中。宅内家丁有两人随韩月出行,另两人看家。这黑影轻如狸猫一般,轻轻拨开窗户,穿窗而入。不久又携一物出来,三晃两晃便不见踪影。

    知军衙门,耶律和安、燕之古和耶律达三人在灯下仔细观看那幅春宫。

    他们三人也是见过阿里介王妃的,一看画中女子顿时心中已经信了九成,若非本人,天下女子哪有这般相像的。也亏的韩月丹青妙手,才能画的如此形神栩栩如生。再看装束,确是契丹宫廷贵妇装束,再读诗句,更是证据确凿。

    “迎晖山下情无限,绝是人间一洞天。好诗,不想韩月这厮还是个文武全才,这等淫诗艳词……嘿嘿……当真好艳福。”耶律和安看着画中美人,再看诗词,不由得浮想联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阿里介王妃身份何等高贵,辽国贵妇之中乃是有名的端庄高雅,颇有南朝名士之风。以她那尊贵的身份,居然也会写这等淫词艳诗,可见当时她是何等的放浪形骸,忘乎所以。能让这样的女人堕落忘形,不顾身份好像勾栏歌伎一般写下这等下流的艳诗淫词,这韩月究竟有何种魔力?

    “哼哼,这回诗只怕是王妃写的,前四句戚戚哀哀,自哀自怜之意甚明,正是王妃备受冷落,寂寞怨忿之意。第五第六句,村酒山醪偏惹醉,墙花路草愈争艳,正是说偷情之乐。韩月与她相比身份低贱,正应“村酒山醪,墙花路草”。有了韩月这“村酒山醪,墙花路草”,自有一番“惹醉争艳”的别样偷欢乐趣所在。最后两句“老蚌生珠,蓝田种玉”,正是应了王妃芳华渐逝一直无子,急切渴望得子之意。大人,这是铁证如山哪!”

    燕之古开始不太确定,以为或许有可能是巧合。但是看了这首诗之后,自己都十成十的相信自己无意间揭发出一宗大案来了。

    “大人,事不宜迟,需得向萧留守举发此事。此事一来事关我契丹和各部之间本末关系,二来又关耶律乙辛奸党事,三来又有萧王私事在里面,三管齐下,大事必成。而且第一,第三都是铁证如山,只要这两件坐实了,第二不由得萧王不信。倒时以耶律乙辛奸党之罪一举铲除了韩家,即可威慑各部,又不伤大人公断之名,又可教训那班拦子马,一石数鸟啊。”

    “好,我这便行文,燕之古,你连夜往西京去!”说着又拍拍手,门外闪过一人,遍身黑衣,正是盗画之人,此人乃是个飞贼出身,惯好高来高去,登堂入室。

    “将此画送回原处,需的小心,莫惊动了旁人。”

    “尊令。”

    十日之后,西京道黄河边。

    “你说什么?”韩月看着前来给自己报信的拦子马胞泽,怒目圆睁。

    “这次是西京留守司来人,说是令尊乃是当年耶律乙辛奸党,证据确凿,要拿住治罪。令尊持械拒捕,负伤逃脱,现在你家已经给抄了,耶律和安那厮已经派了人前来拿你。”

    “我家也给抄了?”韩月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当时差点晕到。

    那些画卷,若是曝了光都是要人命的东西,还有和王妃娘娘的那幅春宫图,那东西要是传出去,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

    他所不知道的是,耶律和安已经观看了韩月的全部收藏,之后变得暴跳如雷,回家之后将一个得宠的仕妾一刀杀了,同时指天划地的发誓要让韩月不得好死。

    城中各部别看平时咋呼的挺欢,一看契丹人动真格的了,而且还是以惩治奸党名义,各个都老实的跟兔子一样,没一个敢鼓噪闹事的。自家势单力孤,自是难以抵挡。

    “定是耶律和安那直娘贼的陷害我家!”韩月此刻真是悔恨交加。

    “你快跑吧,再不走就晚了。”

    “萧吼,大恩不言谢,我得去找我爹爹。”

    “押队何出此言,咱们拦子马敬重的是英雄好汉,俺不知道什么耶律乙辛,俺只知道押队与俺们并肩出生入死,便冲这一节,俺们便不能袖手旁观。”

    “多谢!”韩月挂上弓箭铁鞭,弃了大队,转头便奔南而去。

    跑了一天,仗着地形熟悉,终于在路上遇见了仓皇逃窜的韩肃等人。出乎意料的是,孙二娘也在其中。据韩肃说,多亏孙二娘救他一命,否则难以逃脱。

    “爹爹,都是孩儿的错!”韩月看着韩肃,背上插着一枝箭,伤势极重,显然就是一口气吊着一条命,现在看见韩月,似是回光返照。韩月心中难过之极,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妨……这也是命里报应……”

    “爹爹,孩儿定杀了耶律叔侄这两个狗贼,给爹爹报仇。”

    “你胡说什么,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又要回去送死么?”韩肃牵动伤口,一阵痛苦。

    “那狗贼陷害爹爹……”

    “我说了这是命里报应……那耶律和安此计虽然毒辣,却不曾冤枉了我……”

    “啊?爹爹你……”韩月愣了,难道他们韩家真的与耶律乙辛有关?

    “有些事我一直瞒着你,原本过了十几年便过去吧,没想到终有报应这一说。咱们韩家当年确实依附耶律乙辛门下,为他做了不少恶事。当年耶律乙辛权倾天下,咱们是汉人,要在辽国立足,只有紧靠大树好乘凉,没想到过了十几年,这事还是被人翻出来了……”

    韩月彻底的愣了,闹了半天,自家还真是“奸党”。

    “后来乙辛事败,我等依附之人惶惶不安,我便想举族外奔,当今天下,不投夏便投宋。我等原本就是宋朝逃出来的,今日辽国也容我不下,只有奔夏。我暗自领了十余心腹往西夏境内探路,不成想与一队人马不期而遇,当时天黑,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我们以为遇上了巡逻的夏兵,他们以为是遇上了打草谷的辽兵,两边就动上手了,但是那班人好像都是汉人,我便是那时抢了你回来,你身上唯一的东西,便是那个玉佩……”

    “孩儿,莫要报仇,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实是报应……从今之后,望你好自为之,去找你真正的爹娘吧……”

    话说到此,韩肃一口气尽了,头一歪,当时气绝。

    留下的,只有荒野之中悲恫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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