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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鸦却很慷慨地将身上的灵药送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甚至包括身为敌人的雪族强者。

    坐在一大块灵玉上,听苏渐讲完了之前的遭遇,柳寒鸦的神色始终淡然,最后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备,不过此时此刻,你的戒备毫无意义。我们都被困在了这里,只有同心协力才能活下去,同室操戈,则必死无疑。你说是吗?”

    苏渐愕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不过他马上想起来,这句话好像他对沈雪朔和雪长空说过,怎么现在反过来被柳寒鸦跟自己说了?

    沈雪朔点点头,唇角竟然有些笑意。

    苏渐有些想吐血。我说这些,你就瞪我;他说,你就发笑。你做人怎么这么没原则。

    但是他马上想到另一个原则:女为悦己者容。

    他的目光在柳寒鸦和沈雪朔之间游走,似乎是发现了点什么。

    柳寒鸦却没有发现苏渐的无聊心思,他看了不远处盘坐调息的雪长空一眼,说:“你虽然身在白鹿,但是终究是丞相的女儿,不该如此轻身。”

    他说的,自然是沈雪朔。

    少女有一种不肯认输的倔强,反问道:“难道你明知下面是死局,却仍然跳下来,都只是因为我父亲?”

    苏渐叹了口气,注意到柳寒鸦看着沈雪朔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是责怪,似乎是无语,又似乎是溺爱和无奈。

    但是他没有回答沈雪朔的话,而是站起身,往那些棋刻走去。

    虽然燕无计已经死去,但是这座大殿仍然在吸收元气和众人念力,甚至,就算是境界,也因为这座大殿的不断吸收,而变得有些不稳。苏渐注意到,自己和燕无计对攻时所消耗的念力,居然重新变为了元气。

    燕无计在这个绝谷住了几十年,从逍遥境堕至物化境,看来,与这个神殿也颇有关系。不过,就算是物化境的他,也有足够能力杀死任何空无念力的来犯之敌。所以这些年来,不管是谁来这里搜索,都有来无回。

    可是,就算没有燕无计,恐怕也没有谁能从容回去。

    “能量,守恒?”

    苏渐嘀咕了一句,目光落在地面的一块星玉上。

    他可没有妄想在攀爬崖壁时,把星玉当作补充食量。当初苏三就是死在隐春散下,而这里的哪怕最小的一块星玉,都是可怕量级的元气聚集体——从气体凝结成液体,液体再变成固体,这密度的差距,就算是随便感知一下,苏渐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也只有曾经是逍遥境高手、身体经脉被逍遥境级别念力滋润强化过的燕无计,可以把这些东西当作大补丸来吃。所以,他才能在这座大殿里,仍然保留念力。

    柳寒鸦似乎是看出苏渐的心中所想,有意无意说:“修行者死后,体内的念力就会回到天地间。因为念力本就是元气所化,是元气的另一种形态。世间元气,本就是不增不减。”

    “不管如何,如果不能打破这座神殿,我们都可能老死在这里。”

    苏渐说完,撑着墨离剑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那些棋刻。

    仅仅是领悟了第一盘棋的部分,苏渐就用“七星”杀死了燕无计,而虽说是因为身处元气浓度极大的此处,威力却也着实超出苏渐的所想。而这十盘棋如果全部领悟的话,要毁掉这个神国宫殿,也并非不可能。

    苏渐突然想到一件事,环视四周,却发现只有柳寒鸦才是自己最合适的交流对象,想了想,问道:“燕无计口口声声说这里是上古神国的大殿。你信吗?”

    柳寒鸦微笑不语,在大殿里随意走着,仿佛并不急于找到求生之路,反而对这个大殿十分感兴趣。

    苏渐心里想着,这些书院的所谓出类拔萃的学生,脑子都是有毛病。

    他不再管柳寒鸦,开始观棋。

    第一局棋,便已然是艰涩无比,却又雄壮无比,震撼无比,仿佛世界的起源,仿佛一切的开端。

    苏渐想到了上辈子所学到的,“宇宙大爆炸”的理论。

    苏渐摇摇头,心想自己果然想得太多。不过是一局棋。

    然而,这并不是一居简单的棋。

    他只是领悟了零星,却重创了燕无计。

    如果能够全部领悟这十盘棋,说不定,能够破坏这个宫殿。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柳寒鸦正看着自己。

    或许是错觉,但是苏渐确实有那么一刹那,察觉到柳寒鸦的凝视。

    然而,当他扭过头去时,柳寒鸦却似乎仍然在闲逛。

    不管是不是真的被注视了,但是苏渐明白一件事情。

    南阳书院的弟子,果然不能完全信任。

    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中低呼:是了,此人如果想要回到地面,也必然借助我们的力量。想来他自恃修为高深,所以以为能从容来去,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神国宫殿的问题。

    一念至此,苏渐的心宽了许多,再不担心柳寒鸦会偷袭暗算,开始全心全意地观棋。

    而柳寒鸦则在最初的一瞥之后,再无任何动作,径自走出这座大殿,行走之间甚为洒脱。

    苏渐坐在第一个棋刻前,精神极为集中。

    没有先后次序的标注,苏渐只能靠揣测来推断棋子的先后落子顺序。不过,这盘棋虽然精妙,但是推断出来,每一步都符合最基本的棋理,所以推测出来的顺序,大致上是*不离十。

    然而,如果换一种思路,这盘棋如果以另外一种下法来下,也合情合理。

    苏渐蹙眉。

    他将重伤燕无计的那一招,唤作“七星”。同样是一手七星,如果顺序变化了,那么引发元气攻击的目标坐标,就会产生变化,甚至威力、作用也会发生变化。

    而如果是一整盘棋下出来,则其变化和结果,更是无穷无尽。

    苏渐摇了摇头,心想,这棋刻之术艰深无比,第一盘棋就如此深奥难测,变化无穷,后面的九盘,也不知是否如此?

    但是他天生喜欢攻坚,并且喜欢那种攻坚成功之后的成就感。所以苏渐没有任何厌烦和气馁,只是很专心地在脑海中构想。

    渐渐的,他习惯性地进入冥想。

    冥想中,他来到了自己的念宫。

    他看着念宫,有些不太适应。天空蔚蓝,念宫在晨风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不知何故,并不显得很是破败。反而,仿佛初生的朝阳,令人感到无比的生命力。

    苏渐愕然看着这座仍然破败却仿佛得了新生的宫殿,感受到春风般的欢喜。

    他一步步走进大殿,发现,大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座椅。

    那是一张王座,无比气派,却也无比的破落。

    那王座前,摆着一张石桌。

    那是一张石质的棋盘。

    苏渐揉了揉眼睛,虽然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他并不需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越走越快,那石桌棋盘也越来越清晰,上面的黑白,逐渐分明,而不是一团模糊。

    这一盘棋,看似很熟悉。

    苏渐想了想,忍不住眉头一展。这盘棋,正是石刻上的那盘棋。

    苏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有些怯怯地生出一个念头。

    棋子随着他的念头,多了一个。

    仿佛突然出现,又仿佛早已经放在那里,仿佛与石台,融为一体。

    苏渐满意地看着棋盘,然后,他一步步往那个王座走了上去。

    “这才有点宫殿的样子。”

    他一挥长袖,在王座上坐下,拧了拧腰,像是一个不习惯跪坐的孩子,透着些新奇和别扭。

    这座椅,实在是太大。

    他没有过多苛责座椅的宽大,重新把目光落在了石台上的围棋上。他心意动,便有棋子落下;他眼眸转,便有棋子被吃。黑白蔓延交错,互相交融,互相压制,仿佛能够互相理解,又仿佛永世为敌。

    一念,便是一子落。

    弹指间,便是千百念。

    黑白子显而又灭,在瞬间出现,消失,如黑白的浪潮,此起彼伏;又仿佛宇宙里生灭不绝的星辰变化,无穷无尽——一瞬间,有千百步棋子落下,或者提起。

    苏渐端坐王座,平静注视棋盘。

    棋盘棋子生灭,黑白交替,因为速度极快,所以黑白混成了灰色,仿佛雷云,仿佛星空,仿佛浑沌未开。

    混沌闪电般变化着,挟风雷之势,似有自然万界之音。

    苏渐的眸子里,也渐渐变得晦暗,和混沌。

    突然,棋盘停止了变化,仿佛一切都停住,仿佛时间也凝固。

    黑白双方,泾渭分明。

    苏渐撑着下颚,看着那些黑白色稳定下来,吐了口气。

    苏渐看着那些棋子,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

    雪长空看着苏渐进入冥想,神情有些复杂。

    从立场而言,他自然是希望能够杀了苏渐,以绝后患。而如果单纯以修行人的角度和立场来看,他却对苏渐抱着某种期冀。他希望这个少年能明白什么,能够登上新的山峰,看到新的风景。

    苏渐突然睁开了眼,望向那棋盘,眼中平静。

    他走向第二盘棋。

    突然,他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清棋面。

    原来,已经到了黄昏。

    ………………

    大殿外。

    柳寒鸦坐在篝火前,不厌其烦地转动着木棍,看着木棍上渐渐金黄冒着香气的野鸡肉,仿佛在看一个美女,专注,微笑。

    沈雪朔坐在柳寒鸦身后不远处,平静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手里握着一根树枝,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充满心事的少女,而不是那个可怕的沈雪朔。

    雪长空则开始用一片尖锐的石片削一根木矛,看起来像一个正在备战的将军,平静而坚毅。他终究是雪族人,当然不可能从容与他们一起进食。

    星空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突然,从殿内传来一个少年兴奋无比的呼啸。

    柳寒鸦微笑,拨了拨地上篝火里聚集的炭,似乎觉得很有趣。

    就在这时,苏渐突然走了出啦。他面沉如水,一把扑到柳寒鸦身边,迫不及待地抢过那木棍,吹着指头,撕下一片肌肉来。肌肉香甜鲜美,令人欲罢不能。

    火光里,柳寒鸦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苏渐,眼眸微亮。

    星空下,苏渐长长吐了口气,恢复了几分清醒。

    与燕无计一番激战之后,苏渐重伤添困乏,再加上这棋道实在是太过耗费心力,所以他刚刚险些晕厥过去。

    而他终于明白,这十盘棋,究竟是怎么了。

    苏渐完全能够想象到当年的那次天崩地裂。

    天空徐徐露出一个洞,或者没有洞,总之,一个巨大宏伟的宫殿,从很远很远的天外出现,然后落在了人间。它穿过厚厚的气层,因为与气层的摩擦而生出了火花,使它看起来像一颗流星。然后,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后,这个巨大的宫殿落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或者说,砸在这个深坑里之后,它的碎片逐渐风化,化为了弥漫全世界的所谓“元气”。极其细小的神国尘埃,哪怕只是被人吸收一点点,都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而较为完整的残片,则被人们成为星玉。它的力量大到没有人敢直接使用,否则,就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神国赐予人们力量,却不允许人们滥用,仿佛它也有它的意志。

    或者突然有一天,终于有人发现了它的存在。好奇心,也许是机缘,命运,让某个人发现了这个地方。第一个人或许没有或者或者出去,老死于此,或许也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总之,突然的某一天,某个人做了一件事情。

    他在这两面墙上,做了符阵。

    或许是因为神殿的力量太大,也许不加以克制,终会有一天,它将收回所有对世间人的馈赠;或许是因为神国的力量太过诱惑,某个人,也许是某个组织,不愿意让其他人发现。总之,他们世世代代都派人在这里驻守,直到,能够发现和利用神国力量的那天到来。

    这种力量,足可以毁灭任何一个世界。

    而那十盘棋刻,显然是为此而生。

    它们的力量既使得神殿的气息只能被局限在谷中,又使得神殿的力量不再流失。这十盘棋,各自有各自的力量,这些力量占据了不同方位,让十盘棋刻之间的这片空间,成为了拘束元气、吸引元气的一个封印。

    而不仅仅是封印。

    它们更像是一个故事。

    第一盘棋,是一切的起源。

    这个世界的开端,来自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新生和毁灭,狂热的燃烧和冰冷的死寂,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不断上演,却又如昙花一现。

    第二盘棋,更像是这个世界的诞生。爆炸温柔了许多,伴随着春风几度,开始有了碧叶新芽,百鸟鱼虫,人类,也苦苦求生存。

    第二盘棋刻,所体现的,是万物的力量。是青峰意,是流水意,是花开意,是生长意……苏渐仿佛看到了一片厮杀。这盘棋里,仿佛有符,仿佛有意,仿佛有取之不竭的力量。

    …………

    只是一开始的两盘棋,便有如此力量,苏渐无法继续看下去。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些目光并不冰冷无情,却极为冷漠。他们在等待什么?

    那些人在等待自己看下去。

    苏渐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看这些棋刻也只是为了能找到办法出去,并不是因为贪心力量,或者甘于陷入某个陷阱诡计。

    突然,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因为他突然发觉自己在吃烤鸡。

    柳寒鸦烤的鸡,味道不赖,却不知道有没有毒。

    不过苏渐不怕,他的体质,不太怕毒。

    柳寒鸦看着苏渐,沉默不语,似乎是对这个人充满了兴趣,却又刻意保持距离。他宛如春水般平静而温和的脸庞上挂着一抹微笑,任谁看了都能起好感,然而,只有苏渐隐隐感觉,这个人实在是可怕。

    能够面不改色而杀人,不由分说而杀人的人,怎么能不可怕?

    “那些棋,看得怎样了?”

    苏渐听到柳寒鸦透着关心的询问,听到他极具磁性的嗓音,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敏感。

    这大概也是连沈雪朔都对柳寒鸦另眼相看、嘴角含春的原因吧。

    “还行吧,看到第二盘了,想来,五六天之后,应该能够全部看懂。”

    柳寒鸦点点头,温润的眸子深处,隐约有些惊异和欢喜。只是,倘若从他的脸上去寻找,是找不出半点异样来的,所谓喜怒不形于色,便是说这样的人。

    然而,他却又是一个随时保持谦和温文笑容的人。

    苏渐看了柳寒鸦一眼,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这个人,心机深的很。

    就在这时,雪长空突然走到苏渐的身边。他被那燕无计伤的不轻,所以走路有些跛。苏渐看着他走近,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玄机,心里颇有些嘀咕。

    雪长空看了柳寒鸦一眼,露出三分不屑和三分的敌意,又对苏渐说道:“苏小子,你今天杀燕无计的那一招,端的是十分厉害,我看你又去观棋,莫非,你是从棋中悟到的吗?”

    苏渐真的有些佩服起这个雪长空来。他居然能猜到自己那一招“七星”的端倪,不愧是无忧境的大修行者。

    看到苏渐的表情,雪长空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又说:“我想,那十盘棋刻也与这个宫殿大有关系。什么神国宫殿我是不信的,不过这座宫殿大有古怪,说不定随时都会有燕无计的同党过来。”

    “前辈是说,‘接替’?”

    雪长空点点头,说了一句:“你若能悟出什么,就算不能出去,也好御敌,只是记住,修行要循序渐进,切莫贪多。”

    苏渐看着雪长空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有些意思。

    ……

    来到绝谷将近十天的时候,苏渐看完了第二盘棋。

    在白鹿书院看了不少史书的他,看这盘棋,就觉得,自己仿佛在读云央的历史。求存,团结,天灾,**,战乱,和平……这一盘棋里,不知有多少故事,也不知有多少玄机。

    也只有苏渐能看的如此快,如此透澈;不知是因为他能在念宫中看棋而且心算极快,还是因为他上辈子学了很多棋理,总之,这些看起来很是深奥的棋刻,他能很快领悟。

    雪长空吃喝住行总是孑然一人,平日里也不见踪影。

    苏渐坐在第二个棋刻前方,暗自震撼和兴奋。就在这时,雪长空不知从哪里采了些野果,丢到了苏渐的身边,以一副冰冷面孔说道:“吃些水果,总比吃那么多肉好。”

    苏渐正要说些感激的话,突然发现,雪长空的体内,似乎有念力流转。

    这些天以来,能够和这位无忧境强者和平相处的理由有很多,同心协力也好,苏渐不忍杀他也好,最大的理由无非是他已经没有了战力。这些天里,在苏渐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身上带伤的可怜中年人罢了。然而,在沈雪朔的眼里,雪长空是一个“若杀了,便等若救了万人性命”的大灾星。那是一种战略的眼光,而不存在任何的情感和人性。

    虽然苏渐秉持着“大家何必打打杀杀”的原则,然而他也不是沈雪朔眼中的笨蛋。如果雪长空找到了恢复念力的方法,却没有说出来,那么他的居心究竟何在?

    苏渐在腿上擦着野果的灰尘,心思转动,看着雪长空离开,却没有阻止。

    在领悟了第二盘棋之后,他看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比如,和平的未来。

    所谓的和平,是双方的互相理解和矛盾的退让。所有的战争,都会有平息的那天。那一天,便是和平。至于和平的世界,是何种模样,则完全取决于战争双方的态度。况且之前力保雪长空的就是苏渐,如果只是因为雪长空有了些念力,苏渐就对他下手,岂不成了反复小人?

    虽然,现在为了三个周人的安危打算,能动手的,也只有苏渐。到时候,沈雪朔会不会再次逼自己动手?

    就在苏渐为将会发生的种种矛盾而苦恼的时候,柳寒鸦走了进来。

    这些天来,一直是他主动请缨,捕猎,取水,警戒,走进大殿,还是第一次。苏渐看着他走近,然后从身边拿了一颗果子,笑着递了过去:“吃吗?”

    柳寒鸦摇摇头,笑容可掬地婉拒了苏渐的好意,然后在他身边站住,看向墙壁上的石刻。

    “仅仅用一天时间,就看懂了第一个;十天,便看懂了两个。苏师弟你的资质,真的很让人羡慕。”

    苏渐不动声色地感应了一下柳寒鸦,却发现,自己仍然是感应不到他的底细,吃了一惊的同时,也有些感叹。

    不愧是与白鹿书院相争第一的南阳书院,果然是底蕴深厚,果然不凡。

    柳寒鸦感应到苏渐的感知行为,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他笑了笑,对苏渐说:“你似乎对我的境界很感兴趣?”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寒鸦的目光锁定了苏渐,温润如玉。

    苏渐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说:“当然有兴趣了。南阳书院和白鹿书院到底哪个强,光是说说可不行,得看哪家弟子比较厉害。现在是好机会,分出胜负的话,以后就不用比了。对吗?”

    柳寒鸦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说:“哦,要怎么比?”

    苏渐没想到对方居然顺势而下,把自己的挑衅化为了挑战。

    不过这样也好,让对方有个事做,总好过让对方无聊时,胡思乱想动杀机。

    苏渐如是想着,沉吟一番,指向棋刻。

    “我们比下棋。”

    柳寒鸦想了想,说:“没有棋子。”

    苏渐没想到对方真的敢应战,意外之后,略一思忖,说:“我们得找一个裁判。”

    柳寒鸦点点头。

    两人似乎没有就一个话题讨论,但是偏偏达成了共识,似乎有些奇怪。

    而在这里的人里,能够为两人做裁判的,就只有一个人。

    …………

    神殿南边有一个小树林,这个树林相对来说,还比较完整,大部分树木还没有被苏渐的那一招“七星”的余劲毁灭。在如今的绝谷里,还算是一处雅静所在。

    沈雪朔一如往日,冰冷,淡然。她坐在苏渐和柳寒鸦两人中间,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苏渐很是佩服柳寒鸦的嘴上功夫,只是温言细语了一番,这位白鹿书院第一冰山女子就愿意为两人无聊的一个约战做裁判。这面子很大,也很令人羡慕柳寒鸦的女人缘。

    一开始,苏渐还以为柳寒鸦之所以不顾生死下来找这个少女,只是因为南阳书院背后是丞相沈彬的关系。然而,到现在如果苏渐还看不出来柳寒鸦和沈雪朔之间隐秘关系的话,那就把自己眼睛挖出来算了。不过两人既然没有说出来,苏渐也懒得八卦。只是,柳寒鸦是担心沈雪朔所以跳下绝谷;而沈雪朔是因为钦慕柳寒鸦所以愿意陪着两人一起无聊——这种事情想起来,确实有几分怪异。

    因为在苏渐看来,这两人完全不搭。

    柳寒鸦这样的人,实在是应该找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才对。

    “苏师弟,你在想什么?”

    苏渐回过头来,见柳寒鸦面有不愉之色,抱歉地笑了笑。

    “三之,四。”

    苏渐报出一个坐标。

    柳寒鸦笑了笑,也报出了一串数字。

    苏渐笑了笑,倒不是客气,而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和南萱一起对抗余榕那些诸国使团的那一天。那一场棋,很有些意思。

    仿佛一张棋盘横亘于两人之间。

    苏渐执白,先行。

    柳寒鸦执黑,后行。

    两人几乎是不假思索,报的速度渐渐加快,很快来到了中局的对攻阶段。

    柳寒鸦的心思缜密,这一点,就算是苏渐也自愧不如。虽然报出数字的速度仍然很快,但是柳寒鸦的着法却反而极为谨慎,仿佛在提防什么阴谋诡计;这让苏渐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

    沈雪朔漠然看着苏渐,似乎在嘲笑苏渐的自不量力。

    …………

    在苏渐的印象里,这个柳寒鸦,并没有什么名头。

    他的境界很深,但是只是很深而已。没有人真正地看穿过柳寒鸦的境界,但是根据北望关军方的一些卷宗,柳寒鸦在南阳书院的成绩,并不是很出众。只是他人缘极好,师长同学都愿意与他亲近。所以看不穿,只能说明他控制气息的能力很好,但是,并不代表他的境界真的很高。

    苏渐如是想过。

    但是今天,他却发觉自己可能真的低估了这个人。能跳下这里而安然无恙,起码是坐忘境的高手。不该轻视对方的。况且,似乎是因为门户之见,对柳寒鸦,自己可能是有了某些偏见。至少,对方在棋盘里表现出来的君子风度,可不是能装得出来的。

    于棋道中,可以见性。

    其实,之所以如此自我检讨,是因为,苏渐输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失败,还是败在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苏渐很不甘心,却也心服口服。

    世间本就没有最强者,苏渐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只是输了一场棋,苏渐并没有像其他书中的角色一样哭天抢地,或者忿忿不平。相反,他甚至没有去复盘,没有去想那些细节,而是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这几天来的紧张情绪放松了很多。

    他突然明白柳寒鸦为什么让自己出来。

    如果继续看那些棋,那么自己就会沉溺于那个世界而不可自拔吧?适当的休息,对学习来说,是极有裨益的一件事。苏渐想明白了他的用心,会心一笑。

    作别了两人,苏渐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便找了一条小溪,捉了几条鱼,用“刃意”剥除了鳞片,清理了内脏,便用叶子包好,带回了神殿。

    众人所驻扎的地方,就在神殿,这一点看起来颇有些愚蠢。因为神殿的缘故,他们的念力已经全无,就连境界都在渐渐下降。

    仿佛神国有自己的意志,不仅要收回所有的念力、元气,就连境界这种人类从神国获得的宝贵拥有,都要剥夺。

    然而,众人很明白,只要仍然身在山谷,就迟早要面对这一天。所以他们没有选择远离,而是选择面对。

    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甚至,悲伤,孤独,都能让他们放弃一切,投入死亡的怀抱。

    然而人类也是很强大的生物,痛苦,死亡,都无法让他们放弃自己的执着,并甘之如饴。

    苏渐是这样的一种人。

    他带着那些鱼,把一路折在手里的树枝堆好,用“灼”意燃起,然后像一个老手一样,迅速串好,悠然自得地炙烤。不多时,鱼肉与火焰充分融合,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与众人分食,吃了点雪长空摘的果子,喝了柳寒鸦准备的清水,众人各自冥想,进行着明知道是无用功,却是往日时光里每日必做的功课。

    苏渐冥想了片刻,算是休息,然后踏入了神殿。

    他来到第三个棋刻跟前。

    第一个,是宇宙的开始;第二个,是人类的历史。苏渐本以为第三个是可怕的题材,比如历史的末端,然而,事实上却出乎他的预料。

    第三盘棋,他根本看不懂。

    看不懂,是因为棋路诡异无比,仿佛弈者只是随意而行,并不以胜利为目的,只是为了消遣。

    然而,棋路里,仍然隐藏着苏渐无法想象的可怕力量。

    这一盘棋,苏渐看了六天,仍然毫无头绪。

    不管他怎么看,棋刻仍然是那个棋刻,神殿仍然也是那个神殿,并不因为一个凡人的苦思冥想而表示丝毫的同情。

    苏渐的双颊迅速消瘦下去,眼窝也有些凹陷。

    然而,那盘棋,他怎么也看不懂。那些棋子,仿佛是随意而落,怎么也推断不出,弈者是何等心思。

    …………

    这一天,柳寒鸦又来到了神殿里。

    他看着苏渐弓着背,坐在第三个棋刻前苦思冥想,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苏渐感应到柳寒鸦的接近,蓦地抬起头,看样子是被吓了一跳。

    对方很严肃,完全不见了往日里的温和模样。

    “起初,人世间并没有围棋。棋道,是神赐予人类的大智慧。一味的求巧或者努力,都不是获得这种智慧的方法。”

    柳寒鸦突然开口,语气少有的严肃或者说,严厉。

    “棋道,原本就是神明的游戏。苏渐,如果从天空往下看,你会觉得,我们这片大地上的城市,像什么?”

    对方突然认真起来,苏渐更是不自在。看着柳寒鸦循循善诱的表情,苏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的时代。这一点让他有些怀念和不快,却也有些疑惑,对方到底是想做什么。

    先是和自己比试下棋,再是跟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苏渐对这个柳寒鸦,突然有些看不透。

    “神在神国之中,端坐于神座之上,观看人间。”

    “神以山河为线,以城为星,以人为棋,聊作嬉戏。”

    “棋道,即为神道。”

    “想要窥探神道,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是的,你有自己的天资,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仅凭一时运气而获得的能力,并不是你有资格去窥探天道的证明。世间万道,终究是需要时间来感悟的。我看你在神殿内苦思,废寝忘食,是不是以为自己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得窥天道?”

    柳寒鸦看着苏渐的眼神里,仿佛带着些许嘲讽,仿佛带着些许的痛切。

    苏渐心中微动。

    “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机缘的。”

    …………

    柳寒鸦的话,在苏渐败棋之后,更如一把尖刀刺在苏渐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然而他很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有些话,越是让人不舒服,就越是大实话。苏渐冷静地让自己撇去那些不快,而是试着去遵循别人的建议。

    或许是自己太过自大了。

    …………

    沈雪朔站在远处的林子里,看着远处那并看不见的瀑布。

    那个瀑布上方的飞虹,仿佛仍然在她的眸子里淡淡印着。她背着手,站在树下,却仿佛比树还要高。

    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身后,静无声息,仿佛一只寒鸦栖止。

    “谢谢你。”

    如果被其他人听见沈雪朔的这三个字,八成会下意识地让她重说一次。并不是想听她道谢,而是想要确认,沈雪朔究竟是不是真的在说“谢谢”。

    柳寒鸦却没有吃惊。

    虽然是南阳书院的学生,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柳寒鸦曾在白鹿书院度过一段漫长的岁月。

    并且,他在相府,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幕僚。

    所以他和她很熟。

    两人的能力也相当,至少看起来是那样的。唯有站在同一个高度的两人,才能够交流彼此的思想和欣悦。

    这种高度,叫做资格。

    只有他资格听她说谢谢,也只有她有资格,让他出手相助。

    “我看得出,你对苏渐很有兴趣。”

    柳寒鸦淡淡说着,话里有些吃醋,实际上他很是云淡风轻。

    沈雪朔皱皱眉,仿佛远处的那处瀑布突然没有了韵味。

    “这个笑话,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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