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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秒针“扎扎”作响,在这万赖俱寂的夜。苏曼的窗前,斜斜地横勾一抹新月,淡漠的月痕,浅映在薄云之间。月影清辉,似雾如纱,退去了秋夜的最后一丝暖意。丝丝清冷气息,浸透了苏曼的指尖,她拥着被子坐在窗前,同往日一样,只有听到这秒针的步子,她才相信,她的手中,还握着时间。

    萧易说,爱情若只剩下朝朝暮暮,不如就让它枯萎,流于芳尘。他抽手,转身,终结了她的一生一世。她曾经那样不屑天长地久的承诺,此刻,她却只觉心在破裂,剥离出一片一片的痛楚,刺入了身体的每处。独自立在烟雨长廊下,扶着那乌红的柱子,望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望着他踏过青石板,走上水映桥,转入灰色的巷子,终于不见。只留下他的影子刚刚擦过的水面,只有淡黑色的屋顶上,飘绕着几缕淡蓝色的轻烟。

    在长廊下,望尽了天光,已是晚风漫浸。回到旅店,萧已离开。明知是必然,心中仍是怅然。此刻月亮还未转到窗前,中天似有若无的,婉转着脉脉流云。整夜,苏曼守着月亮的影子,细数秒针上流过的时间。这一夜过完,她的旅行便结束,明天,要一个人离开西唐。

    船行水中央。苏曼耳边有个低低的声音:“风很急,当心感冒!”有些疲倦,苏曼蜷在角落里,几乎睡着。忽然被唤醒,睡眼朦胧中,看到一双阴郁的眼睛,眼底似乎透露出几分疼惜。她张大双眼,像是要把他看个通彻透明。

    上海就在前边,又要回到这被人声包围的城市里。像是被谁猛地刺了一下,胃痛就这样发作起来,像海啸样地席卷着她的意志力,瞬间冷汗浸透了眉尖。早上忘记了吃药么?苏曼手忙脚乱地吞下了一把药片,然后等待着,她只能等待,等那痛楚自己消失。她又感觉到那眼神,伤感地温柔着,她不禁微笑。

    般夫系好了绳索,整船人都上了岸,苏曼拖着背包最后一个下船。一手伸到她面前,她也就抓住了他,被他拉到岸边。他没有放开,一直牵着她的手,送到计程车上,把自己留在了车子的后面。苏曼突然泪如泉涌,回头望去,他的风衣还隐约可见,但是这里有那么多的人,那犹如潮水的人群,终会将他淹没。

    午夜电台倾诉,苏曼轻轻地说着:“你了解过,那种感觉吗?你被定义了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里面,你要看着你的生命,一层一层地,从你身体里剥离,你必须要感觉到,你在一寸一寸地死去。别人都在你面前生活,唯有你将不能再活。每次夜里入睡,总要祈祷着,自己不要再醒来;但是又不想睡,睡去了,就听不见秒针的声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时间。这种感觉,你了解过吗?”

    挂了电话,电台那头,温柔的女声努力地引导着乐观,她解释了孤独,又分析着生命的来去,讲到了所谓的价值永恒。苏曼听着,一字一句地听着,都是善良的字眼,但与她无关。拥有明天的人,对待与已无关的生命,总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漠然。她要出去走走,虽然夜很深了。她让电台响着,把那些声音关在空空的房间。

    灯光掩映着树影,路上还算安静,圆月如盘,不知是谁的明天将她盛满。忽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停在苏曼面前。苏曼微笑了,他没有被人海吞没,此刻就在她眼前。他专注地说:“我走遍了整个城市,我知道,我能找回你!”

    在无数次的回想中,她背熟了他的眉他的眼,他那疼惜的眼神。可是,他的专注那样认真,苏曼忽然想要躲闪。

    又是突然的痉挛,这感觉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发作的时间愈来愈短,当初设定的三个月期限,已经过了一半。她来不及走开,已经被他抱起,第一次,如此贴近他的眼睛,他,也在痛着她的痛。

    苏曼醒来时,他已经离开,桌上留下他的电话。萧易离开她的时候,她并不难过,她对自己说,没有人留在身边,自己也无须为牵挂羁绊。现在她明白,可以这样放得开,因为她从未真正依赖过萧易,她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生病。刚刚醒来,理所当然的,她以为他会在,他会守着她。苏曼突然感到了危险,她要把仅存的意志都托付给他吗,他们是陌生人。他是她的过客,而她也将一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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