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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空之中，一轮月色如水。僧人枯坐在一株花树下。膝盖前放着一本经书，未翻。身侧放着一把剑，未动。
他手结莲花印，眉目低垂，神色安详。那清秀的脸庞，有庄严的肃穆。雪白的僧衣若有若无的浮动。而头顶上的那株木兰花，亦是花色如雪，状如莲花。在风中，肆意而优雅。
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响起，然后顿住。无尘。你潜心求佛，可手持法器，亲断尘缘否？站在他面前的须发浩然的灰衣僧人，仰头看着那一树木兰花，以及那被木兰花切割的天空道。
师父。被唤作无尘的僧人睁开微闭的双眼，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忽然有一丝微波荡漾。他探手握住身侧的剑，缓缓地站了起来。
了因低下了仰起的头颅，悲悯的看着无尘，那双洞若世事的眸子里映着的木兰花，迅即的消失，无尘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在眸子里清晰起来。了因低低叹息了一声，色即是空，空既是色。难道你堪不透吗？言毕转过身慢慢的踱了开去。
无尘漠然转过身来，面朝那株木兰花站立。春天刚至，木兰树的叶子未生，玉般的花，却已开的绚烂，那是种毫不张扬而内敛的美，宛若处子。这株木兰花树，名唤大理木兰，又称龙女花，整个大理境内，仅此一株。相传先祖在此击树证得佛法。因此，寺里传下规矩来，佛法初证之时，要以剑击树，以示佛法有得。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剑，然后缓缓举起。仿佛是做了一个痛苦而漫长的决定。剑光闪烁，还没有触及到树枝，那株木兰花树开始抖了起来，咯咯的笑声传出，好似一个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木兰花树上的木兰花也随之抖动，仿佛要掉下来。花瓣舒展之间，在他的眼前展开了一幅奇异的画卷：花蕾舒展间探出一个女子的容颜，眉目清淡，雍容倾城，赫然是龙女的容颜。她抿嘴一笑，竟是流溢无数媚态。先祖昔日求佛
他所看到的匪夷所思的情景令他的身子如遭雷击，瑟瑟发抖，手中的剑怦然失落，拿捏不稳之下在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一滴一滴的滴落，洒在被剑在青石板上靳出的一道白痕上，发出低而绵长的声响。无尘突然转过身去，癫狂着向外跑去。了因察觉到状况有变，脚尖轻点地面，飘然而至，拦在了无尘的前面。
无尘的面目因为恐惧已经扭曲的不似人形，他已经完整不认识面前这个用手扶着他的人，只是不住地说道，龙女悖乱，佛法已崩。声音如同撕裂的帛锦一般，破碎尖锐。
了因用力抱着他问道，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无尘癫狂后，力气竟是出奇的大，被他一挣之下，脱了出去。脚步踉跄，渐行渐远。口中兀自喊道，龙女悖乱，佛法已崩仓惶响起的声音惊起一阵寒鸦。
了因怅然看着无尘越奔越远，侧首去看身后的那株木兰花树。手中念珠转动，一声长长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那在月光下欣长而高大的背影向那株木兰花树移动而去，他在树前立定，神情庄严，身上忽然有淡淡的光华流转，便如般若诸佛。
了因身上的光华忽然暗淡了，瞳孔骤然收缩！树上那朵未曾绽放的花蕾此刻绽放，层层包裹的花瓣舒展，渐渐显出里面一个深埋于花朵中的头颅，披散的凌乱长发遮住了面容，阴婺的笑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呼唤，嘉良，嘉良了因听到这个声音，那张宠辱不惊的脸，陡然变色。
那个女子头在花中缓缓抬起，在月色下显出一张惨白的脸来。脸上有一道横贯而下的血迹，那个女子突然扯动嘴角一笑，阴深诡异：我来了。
了因的身体籁籁的筛动，似乎只有抖动，才可以抖掉他心中的恐惧。他喃喃的说，隐娘，隐娘声音苍老疲惫。
那个女子的头发在夜色中无风自起，猎猎作响。头发一甩，一缕发丝扫过他的脸庞。了因觉得一阵透骨的寒意渗入身体，令他如被冰雪，恐惧似附骨之蛆一般在身体内缓缓游走，然后猝不及防的狠狠的攥住他的心。
那个女子的笑脸，陡然变的恶毒。目光凌厉的射向他一眼。了因心中惊骇，一口血雾咳了出来。一树洁白，顿时被染得血色模糊。随即昏厥过去。
2
隐娘，隐娘一襟晚照，夕阳的余光在眼睫上跳跃，透入沉重的眼帘。他用力的抬起眼帘，却觉得眼帘仿佛有千斤之重，随即又重重的阖上。挣扎良久，终于看清窗外的阳光，阳光温暖，在斑驳的光影中，立着一个水一般洁净的僧人，仿佛不沾尘埃。那个僧人，清眉善目，不过十六七岁光景。然而，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如佛拈花般微笑，不言不语，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定。
了因撑起身体，用低哑的声音开口呼道，住持。被唤作主持的年轻僧人扶住他的身体，手掌白皙却很有力。声音温和淡定，他说，无孑监寺不周，让师叔受惊了。罪过罪过。
了因倦怠的脸上有苦笑连连，他摇了摇头否认，其余的事竟是一字不提。无孑的眼如一汪清澈的深潭，波澜不惊，却又深不可测。他淡然一笑，师叔，你不想说发生了什么事，那就算了。佛门所讲的，不过是空字而已。
了因赞赏了笑了笑。三年之前，云南大理国为辽国所灭，大理境内，饿殍遍野。唯有名刹野寺，是可以安身的地方。因此，有不少的人求入空门。大理名刹感通寺，每天登门求入者，多不可数。方丈师兄虽有拯救世人之心，怎奈僧多粥少，心有无而力不足。挑选弟子，慎之又慎，百取其一。独独这个少年很奇怪，他走到方丈的面前，自袖中笼出一样东西来，方丈师兄便立刻亲自为其剃度，收下了这个弟子，法号无孑。
了孑初入寺庙，并不是像别的新进孩子那样留恋凡尘俗事。常常在那株木兰花树下禅坐，日日不休。仿佛俗世于他，再无任何牵绊。方丈师兄的圆寂之前，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将方丈之位传给他。面对众人的疑惑，他只是重复同一句回答，无孑继承方丈之位，不但因为他身具慧根，而且，是因为他担得起这个位子。甚至，方丈之位，也是委屈他了。照现在看来，当初师兄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将掌门之位传给这个新入寺不久的少年，看来果真是没有错呢。
无尘呢？可好？了因开口问道。无孑微侧的身子在晚光中一半明亮一般黑暗，阳光中有飞舞的细小尘埃，漫不可辨。他的眼帘微垂，缓缓地说道，无尘，他已经疯了。
了因悚然一惊！他已经疯了，他怎么会疯了？他在木兰花树上究竟看见了什么？难道是隐娘告诉了他我的事，无法接受，所以就疯了。还是另有他因？
因为无尘疯了。我想，你起码要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无孑问道。
了因犹豫半晌，颤抖的说道，是树。那株龙女树，那株木兰花树！
无孑微微蹙眉，木兰花树？那株镇寺之宝木兰花树？看见了因颔首确认，无孑躬身退出门外。了因看着他消失在门后，和上疲惫的双眼。就这样睡去吧，或者，一睡不醒。
无孑从了尘的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便遥遥的看见前方的院落里面衣衫褴褛浑身尘土的无尘，他抱着一棵树，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无孑走至他的身畔，渐渐听清他嘴中含糊不清的言语，他在喃喃的重复一句话：龙女悖 乱，佛法已崩。
他的脚步忽然有些沉重，一直走到前院的那株木兰花树前站定。然后轻声诵出滇海虞横志中的记载：龙女花，止一株，在大理之感通寺苛赵加罗修道于此，龙女化美人相试，赵起以剑，美人入地生此花。树前的青石板上有斑驳的血迹，再加之了因身前和嘴角的血可以断定他定是咳出了一口鲜血。可是，这树上并没有咳出的鲜血留下的痕迹。了孑仔细的看过去：那纯白的花朵中，竟有若有若无的血丝。仿佛仿佛那原本咳在树上的血被吸收了一样，在花朵的经络里，从容不迫的游走！
无孑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色，旋复平静。他伸出手去摘眼前的那朵木兰花，在触到花的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使他将要触及花柄的手不自觉停顿。然而，只是片刻的停顿而已。吴孑拈花在手，微笑在脸上漫起，如佛一般。山风松涛，三千沟壑，万里大地，莫不了然于胸。这座点苍山，也都渺小起来。
他招手唤来两个小沙弥，在他们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那两个小沙弥不住点头，领命后便退了下去。
3
无孑负手而立，站在点苍山圣应峰的山颠。山风吹来，一身雪白的僧衣款款浮动。他俯瞰着对面洱海的点点帆影和辽阔的大地。你以为他看到这一切，其实，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住持，住持是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他用手指着山巅下的那座寺庙，不好了，寺庙快要散了。无孑听到这话，那空而无物的脸上，敛容庄严。脚不惊尘，身形直掠而下，便如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波纹。瞬息之间，他已掠至山门之前。他屹立在寺庙的门口，寺庙左右两侧的金刚塑像，在他巍峨的身影前也显得渺小起来。有僧人在院落里来回奔跑收拾行装，也有人在他面前低头辞行，不待答复，便行色匆匆，夺门而逃。也有人看见方丈那般镇定自若的站在门口，心中便安定下来，不再做下山之想。
感通寺的弟子已经十去其四，无孑在大雄宝殿召集众人问话。大殿上，佛祖法相庄严，俯视脚下的弟子们。无孑温和而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你们，为什么要做出离寺之举？
下面响起嘤嘤的议论声，寺中有妖孽作祟。
胡说！无孑断然喝断道，佛门清静地，哪里来的妖怪？
都说那株木兰花树古怪，于是夜里有胆大的僧人去看，结果有的人就疯了，有的人直接吓跑了。喏——无垢师兄言辞凿凿的说他就看见了。
无垢。无孑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无垢的脸上的神色突然变了，冷汗涔涔而下。他的嘴嗫嚅了半天，终于以头重重的杵地，主持，我不能说！不能说！额头上有血缓缓地渗出。
无孑轻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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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中，一轮月色如水。僧人枯坐在一株花树下。膝盖前放着一本经书，未翻。身侧放着一把剑，未动。
他手结莲花印，眉目低垂，神色安详。那清秀的脸庞，有庄严的肃穆。雪白的僧衣若有若无的浮动。而头顶上的那株木兰花，亦是花色如雪，状如莲花。在风中，肆意而优雅。
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响起，然后顿住。无尘。你潜心求佛，可手持法器，亲断尘缘否？站在他面前的须发浩然的灰衣僧人，仰头看着那一树木兰花，以及那被木兰花切割的天空道。
师父。被唤作无尘的僧人睁开微闭的双眼，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忽然有一丝微波荡漾。他探手握住身侧的剑，缓缓地站了起来。
了因低下了仰起的头颅，悲悯的看着无尘，那双洞若世事的眸子里映着的木兰花，迅即的消失，无尘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在眸子里清晰起来。了因低低叹息了一声，色即是空，空既是色。难道你堪不透吗？言毕转过身慢慢的踱了开去。
无尘漠然转过身来，面朝那株木兰花站立。春天刚至，木兰树的叶子未生，玉般的花，却已开的绚烂，那是种毫不张扬而内敛的美，宛若处子。这株木兰花树，名唤大理木兰，又称龙女花，整个大理境内，仅此一株。相传先祖在此击树证得佛法。因此，寺里传下规矩来，佛法初证之时，要以剑击树，以示佛法有得。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剑，然后缓缓举起。仿佛是做了一个痛苦而漫长的决定。剑光闪烁，还没有触及到树枝，那株木兰花树开始抖了起来，咯咯的笑声传出，好似一个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木兰花树上的木兰花也随之抖动，仿佛要掉下来。花瓣舒展之间，在他的眼前展开了一幅奇异的画卷：花蕾舒展间探出一个女子的容颜，眉目清淡，雍容倾城，赫然是龙女的容颜。她抿嘴一笑，竟是流溢无数媚态。先祖昔日求佛
他所看到的匪夷所思的情景令他的身子如遭雷击，瑟瑟发抖，手中的剑怦然失落，拿捏不稳之下在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一滴一滴的滴落，洒在被剑在青石板上靳出的一道白痕上，发出低而绵长的声响。无尘突然转过身去，癫狂着向外跑去。了因察觉到状况有变，脚尖轻点地面，飘然而至，拦在了无尘的前面。
无尘的面目因为恐惧已经扭曲的不似人形，他已经完整不认识面前这个用手扶着他的人，只是不住地说道，龙女悖乱，佛法已崩。声音如同撕裂的帛锦一般，破碎尖锐。
了因用力抱着他问道，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无尘癫狂后，力气竟是出奇的大，被他一挣之下，脱了出去。脚步踉跄，渐行渐远。口中兀自喊道，龙女悖乱，佛法已崩仓惶响起的声音惊起一阵寒鸦。
了因怅然看着无尘越奔越远，侧首去看身后的那株木兰花树。手中念珠转动，一声长长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那在月光下欣长而高大的背影向那株木兰花树移动而去，他在树前立定，神情庄严，身上忽然有淡淡的光华流转，便如般若诸佛。
了因身上的光华忽然暗淡了，瞳孔骤然收缩！树上那朵未曾绽放的花蕾此刻绽放，层层包裹的花瓣舒展，渐渐显出里面一个深埋于花朵中的头颅，披散的凌乱长发遮住了面容，阴婺的笑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呼唤，嘉良，嘉良了因听到这个声音，那张宠辱不惊的脸，陡然变色。
那个女子头在花中缓缓抬起，在月色下显出一张惨白的脸来。脸上有一道横贯而下的血迹，那个女子突然扯动嘴角一笑，阴深诡异：我来了。
了因的身体籁籁的筛动，似乎只有抖动，才可以抖掉他心中的恐惧。他喃喃的说，隐娘，隐娘声音苍老疲惫。
那个女子的头发在夜色中无风自起，猎猎作响。头发一甩，一缕发丝扫过他的脸庞。了因觉得一阵透骨的寒意渗入身体，令他如被冰雪，恐惧似附骨之蛆一般在身体内缓缓游走，然后猝不及防的狠狠的攥住他的心。
那个女子的笑脸，陡然变的恶毒。目光凌厉的射向他一眼。了因心中惊骇，一口血雾咳了出来。一树洁白，顿时被染得血色模糊。随即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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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娘，隐娘一襟晚照，夕阳的余光在眼睫上跳跃，透入沉重的眼帘。他用力的抬起眼帘，却觉得眼帘仿佛有千斤之重，随即又重重的阖上。挣扎良久，终于看清窗外的阳光，阳光温暖，在斑驳的光影中，立着一个水一般洁净的僧人，仿佛不沾尘埃。那个僧人，清眉善目，不过十六七岁光景。然而，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如佛拈花般微笑，不言不语，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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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倦怠的脸上有苦笑连连，他摇了摇头否认，其余的事竟是一字不提。无孑的眼如一汪清澈的深潭，波澜不惊，却又深不可测。他淡然一笑，师叔，你不想说发生了什么事，那就算了。佛门所讲的，不过是空字而已。
了因赞赏了笑了笑。三年之前，云南大理国为辽国所灭，大理境内，饿殍遍野。唯有名刹野寺，是可以安身的地方。因此，有不少的人求入空门。大理名刹感通寺，每天登门求入者，多不可数。方丈师兄虽有拯救世人之心，怎奈僧多粥少，心有无而力不足。挑选弟子，慎之又慎，百取其一。独独这个少年很奇怪，他走到方丈的面前，自袖中笼出一样东西来，方丈师兄便立刻亲自为其剃度，收下了这个弟子，法号无孑。
了孑初入寺庙，并不是像别的新进孩子那样留恋凡尘俗事。常常在那株木兰花树下禅坐，日日不休。仿佛俗世于他，再无任何牵绊。方丈师兄的圆寂之前，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将方丈之位传给他。面对众人的疑惑，他只是重复同一句回答，无孑继承方丈之位，不但因为他身具慧根，而且，是因为他担得起这个位子。甚至，方丈之位，也是委屈他了。照现在看来，当初师兄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将掌门之位传给这个新入寺不久的少年，看来果真是没有错呢。
无尘呢？可好？了因开口问道。无孑微侧的身子在晚光中一半明亮一般黑暗，阳光中有飞舞的细小尘埃，漫不可辨。他的眼帘微垂，缓缓地说道，无尘，他已经疯了。
了因悚然一惊！他已经疯了，他怎么会疯了？他在木兰花树上究竟看见了什么？难道是隐娘告诉了他我的事，无法接受，所以就疯了。还是另有他因？
因为无尘疯了。我想，你起码要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无孑问道。
了因犹豫半晌，颤抖的说道，是树。那株龙女树，那株木兰花树！
无孑微微蹙眉，木兰花树？那株镇寺之宝木兰花树？看见了因颔首确认，无孑躬身退出门外。了因看着他消失在门后，和上疲惫的双眼。就这样睡去吧，或者，一睡不醒。
无孑从了尘的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便遥遥的看见前方的院落里面衣衫褴褛浑身尘土的无尘，他抱着一棵树，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无孑走至他的身畔，渐渐听清他嘴中含糊不清的言语，他在喃喃的重复一句话：龙女悖 乱，佛法已崩。
他的脚步忽然有些沉重，一直走到前院的那株木兰花树前站定。然后轻声诵出滇海虞横志中的记载：龙女花，止一株，在大理之感通寺苛赵加罗修道于此，龙女化美人相试，赵起以剑，美人入地生此花。树前的青石板上有斑驳的血迹，再加之了因身前和嘴角的血可以断定他定是咳出了一口鲜血。可是，这树上并没有咳出的鲜血留下的痕迹。了孑仔细的看过去：那纯白的花朵中，竟有若有若无的血丝。仿佛仿佛那原本咳在树上的血被吸收了一样，在花朵的经络里，从容不迫的游走！
无孑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色，旋复平静。他伸出手去摘眼前的那朵木兰花，在触到花的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使他将要触及花柄的手不自觉停顿。然而，只是片刻的停顿而已。吴孑拈花在手，微笑在脸上漫起，如佛一般。山风松涛，三千沟壑，万里大地，莫不了然于胸。这座点苍山，也都渺小起来。
他招手唤来两个小沙弥，在他们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那两个小沙弥不住点头，领命后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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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孑负手而立，站在点苍山圣应峰的山颠。山风吹来，一身雪白的僧衣款款浮动。他俯瞰着对面洱海的点点帆影和辽阔的大地。你以为他看到这一切，其实，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住持，住持是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他用手指着山巅下的那座寺庙，不好了，寺庙快要散了。无孑听到这话，那空而无物的脸上，敛容庄严。脚不惊尘，身形直掠而下，便如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波纹。瞬息之间，他已掠至山门之前。他屹立在寺庙的门口，寺庙左右两侧的金刚塑像，在他巍峨的身影前也显得渺小起来。有僧人在院落里来回奔跑收拾行装，也有人在他面前低头辞行，不待答复，便行色匆匆，夺门而逃。也有人看见方丈那般镇定自若的站在门口，心中便安定下来，不再做下山之想。
感通寺的弟子已经十去其四，无孑在大雄宝殿召集众人问话。大殿上，佛祖法相庄严，俯视脚下的弟子们。无孑温和而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你们，为什么要做出离寺之举？
下面响起嘤嘤的议论声，寺中有妖孽作祟。
胡说！无孑断然喝断道，佛门清静地，哪里来的妖怪？
都说那株木兰花树古怪，于是夜里有胆大的僧人去看，结果有的人就疯了，有的人直接吓跑了。喏——无垢师兄言辞凿凿的说他就看见了。
无垢。无孑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无垢的脸上的神色突然变了，冷汗涔涔而下。他的嘴嗫嚅了半天，终于以头重重的杵地，主持，我不能说！不能说！额头上有血缓缓地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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