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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只见一人着中衣,披大氅,拖着布鞋赶来,瞧来是在睡下后得报匆忙而至的。火把照耀下,只见此人三十多岁,两道长眉斜斜飞入鬓角,一双眼莹然有光,鹰勾鼻,薄唇长须,不似个山大王,倒和舒展有几分相似,像个读书人。在这人旁边跟着一个头领,怕有五十上下了,细高个,驼背蛇腰,黄面高颧,模样威猛。

    来到近前,那黄面人抢步来到两方中间,笑道:“几位,这位就是我家大寨主平天王高乱;大哥,这几位就是曾与龙飞交战的朋友:常自在、舒展这位是?”他不认识李响。

    李响呆呆出神,不能说话。舒展偷偷踢他一脚,拱手笑道:“他叫李响算”他想了想,笑道“大概算我们的头头!他正担心里边的同伴,有点傻了。”

    这时李响为他惊醒,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舒展又为他引见了两位寨主。原来那黄面的名叫甄猛,便是他在巡山时截到舒展一行人,并引上山来的。李响忙不迭地致谢。

    甄猛笑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缘。话说回来,龙飞一心平我山寨,你们的人被那龙飞所伤,我们也要有些责任。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吧。”

    高乱点头道:“不错。此次省里派兵围剿我们平天寨,龙飞作为先锋,最是难缠。偏下午给怀恨大师烧了他们粮草,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李兄几人与他遭遇,只怕正成了他的替罪羊。这个人心肠虽然毒辣,可是长枪、弓箭、虎抱拳,向为郑州军中三绝,叶姑娘遭此之厄,令人同情,日后我们定当为她讨还个公道。”

    李响咬牙然道:“我把他杀了。”此言一出,高乱甄猛都是一惊,无论如何想不到眼前这魂不守舍、打扮得活像乞丐的汉子竟能杀死龙飞。

    正待相问,那医房屋门一开,唐璜擦手走了出来。李响血往上涌,抢上去道:“叶姑娘怎么样?”

    唐璜嘘气笑道:“没事了。休息两天,也就能走动了!”

    舒展常自在喜极大叫,李响大松了一口气,心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这才松开。背后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好久,才能够笑出来,道:“我进去看看她!”

    唐璜皱眉道:“睡着呢!”

    李响道:“我我不吵她!”终于还是推开众人,走进屋中。

    唐璜皱眉道:“他怎么了?”

    舒展摇头晃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常自在摸头道:“你说的什么?”

    舒展气得直敲他,低声道:“当初你聪明,现在怎么又糊涂了!小两口子感情发展了!”

    常自在越发不解:“都两口了,还发展什么?”

    李响走进房中,屋里这时只有一盏油灯,灯芯调得极小,只有豆大的一点儿昏光。空气里满是血水与金创散的味道。叶杏伏在床上,被子盖过她的颈项。这女子的脸色,比外边的积雪还要白,濡湿的头发粘在她的腮边,黑得触目惊心。看着她的样子,李响只觉得两腿一阵阵的发软,心也跳得疼了起来。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叶杏全无知觉。李响看着她容颜,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外边舒展似乎在说笑,虽然头脑里乱哄哄地听不出什么,可是李响还是觉得脸上发烧,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后来唐璜在门口轻声叫他,李响也只是微微摆手示意。后来,脚步声远,院子里渐渐就没有声音了。

    李响这么坐在这儿,定定的看着叶杏。方才的戾气消散无形,心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了一汪春天里的水。缓缓流动,柔和温暖的荡漾。

    常自在一行人给高乱劝服,来到前边。聚义厅里已张罗酒菜,众人分宾主落座,又已派人请来那怀恨大师。众人看时,原来便是那下午滚雪山的大和尚,乃是这山寨中刚刚入伙的新人。

    常自在性子直爽,一见这和尚,分外亲近,跷起大指道:“和尚,厉害!”

    那和尚摩挲着光头,居然脸红,道:“***,下午才见着你们,居然晚上又见了。还真他娘的有缘。”

    舒展打趣道:“大师字字珠玑,好深的禅意!”

    甄猛笑道:“我们这位怀恨大师,那可是师出少林的”舒展屡次听到他的名字,一直只道是自己耳误,这时再听,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怀什么来着?”

    和尚脸更红,骂道:“什么怀什么?还怀孩子呢!洒家本来叫怀灭的,谁知被方丈那个秃驴给我改了怀恨这个名字——哪里有个和尚样?”

    他满嘴污言秽语,偏还嫌自己名字不够和尚,大家面面相觑,都大感有趣。高乱道:“怀恨大师性如烈火,七上七下少室山,说起来,实在令人佩服。”

    七上七下少室山,常自在、舒展还不觉什么,唐璜却大吃一惊,道:“少林寺门规森严,怎容得你这般胡闹?”

    那怀恨忸怩道:“俺本来是个劫道的,谁知有一次好死不死,劫着了少林方丈。老秃驴说我有什么慧根,非要点化我出家。俺听他一说,倒是也真的想当和尚,化了这一身戾气,可是每次俺想念经的时候,总有些香客让我听着些气人故事。俺忍不住,就下山把那些故事里的王八蛋打上一顿。打完了呢,有的时候时自己后悔了,有的时候是被捉回去,有的时候是打出人命,只好出家躲避,总之老得回少林去方丈倒也够意思,猪油蒙心一般,认定了要度化俺,啥时候回去他啥时候收,就是要先打棍子再关禁闭妈的老子上少林寺十几年了,除了山上山下的跑,就是在山上关禁闭。到现在连一部狗屁经都没念完过。到这回还被方丈改了这傻名字,说什么要普渡众生赶下山了。那是什么?俺可不懂,左右无事,正好听说平天寨了不起,俺就赶来入伙了。”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谈笑间,酒菜上桌。高乱举杯道:“今日一日之间,得见怀恨大师、舒兄、常兄、唐兄,实在是三生有幸。大战在即,粮草吃紧,不能盛宴相待,几位多多包涵。”看那菜式,确实有限,可是几人都饿了大半天了,谁还挑剔?当即大吃大喝,狠塞了一通,才有嘴讲话。

    那高乱见他们这般饿法,笑着命人给李响送去一份。唐璜笑道:“现在送去,不是打扰人么?灶上留点剩的,叶杏什么时候醒来,能喝点汤羹的时候,一并给他送去才是真。”

    高乱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命人留了几样下饭的菜,回过头来道“咱们今日相聚,也是有缘,不知几位风尘仆仆,这是要去往哪里?”

    几个人便乱七八糟说了一番乱转看海凑数之类的理由。高乱等听得目瞪口呆,咂舌道:“方今世上,竟还有几位这般洒脱自在的人物,当真令人羡煞!”

    舒展笑道:“这算什么,寨主你不也是啸聚山林,无法无天的好汉么?”

    高乱大笑道:“说的也是,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志同道合了!”

    舒展等对于李响当日所说争取唐璜时的豪言壮语已自淡了,因此方才并不敢说什么开创新世界之类的疯话。但是唐璜心中却一直耿耿,这时听他说话,心中一动,搭话笑道:“我来这山寨中,所见兵卒、头领,都是披发于肩,不知可是有什么意思?”

    高乱笑道:“唐兄的利眼!我山寨所依的高山有个名字叫做‘平顶山’,早先我家二弟来此落草时,因觉‘平顶’不够响亮,便改将山寨之名稍作改动,成了‘平天寨’。到我来时,受这名字触动,常觉天下苍生,生而自由,束发戴冠有悖天性,因此下令,所有弟兄一概散发打扮,一来做个标记,二来,也算一个表率。”

    众人听了,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头发,束与不束便有这样的讲究。常自在拍掌大乐,道:“好啊!好啊!”伸手一扯,拉下了自己的发带,将头发披下。舒展不甘落后,把头发也散了,见唐璜不动,奇道:“唐妈?你不想更舒坦么?”

    唐璜笑了一笑,放下筷子,便也把头发解开,平天寨众人轰然叫好,怀恨拍桌大怒道:“你们欺负和尚没头发么?”登时笑翻了满桌,这酒便喝得更加尽兴。

    舒展道:“听高兄的意思,这山寨之中,乃是甄兄先到?”甄猛道:“不错,我痴活几十载,在此落草九年,一直浑浑噩噩,只不过收了百十人,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直到两年前遇着高兄弟,这才知道,我若只图眼前的享乐,吃饱喝足的不过是我山寨的弟兄,天下间得老百姓却仍是饥寒交迫。当今朝廷昏聩,世风日下,男子汉大丈夫,倒不如作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我因受了他的点拨,这才如梦方醒,好说歹说让他作了头把交椅,自立平天王,这才拉架子开始干大事。”

    唐璜笑道:“原来平天王这般志存高远!”

    高乱苦笑道:“哪有什么大志,全是给逼出来的,方今天下盗贼横行,朝廷卖官鬻爵,君不似君、臣不似臣,不顾民间生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生在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分别。所谓富贵贫贱,当真这样不可逾越么?我却不信。天若有眼,早该整治乱世,天既无眼,那我等江湖草莽又有何惧?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索性便抢了那皇上的宝座,我自去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康!”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激烈,当真叫人热血沸腾。舒展豪气上涌,举杯道:“高兄大义,我代天下人先干未敬!”一口将酒倒进口中。常自在、甄猛等大呼痛快,高乱也是酒到杯干。唐璜端起倍来,偏着头想一想,一仰脖,将酒干了。

    满座推杯换盏,大声说笑。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舒展等人行遍天下,一路上为人误解嘲弄不在少数,这时遇见高乱这般更有反骨、更敢做事的人物,如何不喜?这一场酒当真是敞开了胸襟,大醉不息。

    叶杏醒来,已是次日上午。李响眼看她眼皮抖动,慢慢睁眼,整个人都欢喜得要跳起来。待到叶杏眼光渐渐明澈,忽又害怕起来。叶杏转过头来,看到李响在旁边神色古怪,也勉强笑道:“我是怎么了?”

    李响干巴巴的说了经过。叶杏闭眼道:“运气不坏。”再睁眼道“好渴!”李响哆哆嗦嗦的奉上茶来。叶杏又道:“也饿!”李响将头一拍,道:“有!”飞步跑到外边去找饭。

    外边阳光好亮,对面房顶上的积雪反射白光晃得李响眼前一黑。他连番苦战,彻夜不眠,这时又累又饿身体虚弱,可是停下脚步,平复一下气血,猛地扩胸伸个懒腰,冷冰冰的空气流进他的身体,周天一转,便在时带走了浊恶之气。眼看蓝天红日,积雪枯枝,但觉精神大振,一时间意气风发。

    回过神来,却见满山寨的人来来往往奔走甚急,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李响不由好奇,正想抓一个问话,突然旁边转出唐璜,道:“你既然出来,那想必是叶姑娘好了?”

    李响微笑点头,道:“多亏有你。”又问“厨房在哪里?”唐璜笑道:“我和你去!”带着李响前去。

    说到寨中忙乱,原来是河南省剿匪大军已经到了,有郑州团联史赵东平为帅,统领人马陆续于山下安营扎寨,平天寨中正严阵以待。

    虽然外边混乱,但是李响哪还有心多管?和舒展到厨房取了食物回来,急急忙忙便要回去,忽觉唐璜一路跟着,似乎欲言又止。便用肩膀轻轻一撞,问道:“你怎么了?”

    唐璜低下头来,道:“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想留在这平天寨中,帮寨子度过这一难关。”

    李响一愣,道:“报恩?”唐璜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寨中的大王高乱,志存高远嗯,你还没和他谈过,我想可能他能帮助我们实现那个改天换地的野心此间将有大战,你若是担心叶姑娘趁现在官军立足未稳,当可趁乱带她下山。”

    李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怪有趣的看着他,道:“我干吗带她逃走?在这养伤不好么?再说,改天换地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他一手端粥,一手端菜,碎步快走,笑道:“能让你这么寄予厚望的人,想来错不了。待到叶姑娘身子好了,我倒是要好好和他喝两杯。”

    唐璜大喜,道:“你也愿意留下来么?”

    李响大笑道:“废话!”说话间两人已到叶杏房外,敲门进去,正有寨中婢女服侍叶杏潦草洗漱。唐璜过来为叶杏把把脉,微笑道:“平稳有力,没问题了。”也把高乱的抱负,众人各自的决定说了。叶杏虽然虚弱,但也听得两眼发亮,道:“若是这般有趣,我也不能错过。”

    这边李响晾好了粥,连勺端过来,叶杏挣扎起身,来接粥碗,道:“谢了。我自己来吧。”

    李响却并不放手,道:“你不方便。”

    叶杏一愣,抬起眼来看他。李响舀起一勺,轻轻在碗沿上一刮,递过来。叶杏垂下眼皮,眼珠转动,想了想,将这一勺粥吃了。

    唐璜看了,拍拍李响肩膀,似笑非笑的掩门去了。

    这一日平安无事,官兵只在山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高乱、甄猛、舒展、常自在、怀恨等人等上寨墙观望,只见官军营帐肃然,往来兵将甲胄鲜明。旗杆上高挑白幡,当是在吊唁龙飞。到了午时,只见道道炊烟杳袅,高乱见了,眉头深锁,凭炊烟估计,此来的官军怕有万人上下。

    平天寨中不过喽罗两千之众,虽经过了甄猛的训练,可是哪及得上官军训练有素?更何况人数如此悬殊?

    舒展见高乱担忧,便安慰道:“高兄不必多虑,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寨中士卒虽然不多,但胜在同心协力。平天寨又易守难攻,我们兄弟欣逢其会,定当全力而为,相助一臂之力。”怀恨拍胸脯道:“人多顶个屁用,来一个老子揍一个!”

    平天王大喜,说道:“大战将至而几位及时上山,定是天命佑我!有几位相助,我平天寨定可度此难关。”

    便召集寨中兄弟,点兵拜将,将舒展、常自在、怀恨、唐璜、李响、叶杏顺次提拔为寨主。舒展为神机军师,掌谋划决断;常自在、怀恨配合甄猛主迎战御敌;唐璜因不愿出战,只负责伤员救治。余下李响叶杏,因心有旁骛,暂不任职。校军场旗帜飞舞,军鼓震天,一众人虽给冻得鼻头通红,可是心中火热,群情激奋。

    平天王高乱登高朗声道:“各位兄弟手足!我平天寨高举义旗起事三载,历经风雨,全靠各位兄弟团结一心,方有今日。如今我寨中人强马壮,令天下侧目,便是皇上也视为心腹大患,派了这精兵来剿!来的好!他若不来,我还不知道咱们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了?

    “各位兄弟手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便到了扬我平天军威的好时机的了。天命佑我,在这关键时刻,送了六家能文能武的寨主给我们,我们怎么能不赢?将官军击退,我们便可杀出平顶山,攻城略地,逐鹿中原,一成大事!”

    士卒高声欢呼,声震寰宇。校军场旁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舒展、甄猛,兴奋得两眼放光,常自在、怀恨嗷嗷乱叫,唐璜虽不以为然,但也为大家情绪感召,稍稍提起精神。

    便是不在校军场,仍在房里的李响叶杏,也相顾微笑。

    到了第二日,官军开始叫战。一边是士气高昂,一边是哀兵欲胜。两边三通鼓声响处,各出精兵,便在平天寨前的空地摆开阵势。

    先是官军旗门中奔出一彪人马,当先一匹黄膘马,马上一人,四十上下年纪,犀牛皮的甲胄,铁骨梁横架关刀,戟指骂道:“呔!天兵在此,平顶山贼寇还不速来送死!昨日那偷袭粮草,害我龙家兄弟性命的恶徒何在?来来来!让爷爷碎尸万断,取你心肝祭他在天之灵!”

    那边杀龙飞的李响当然不在,烧粮草的怀恨已听得火冒三丈,听他骂得嚣张,跳出阵来应道:“你家佛爷在此,这便送你与那死鬼团聚!”撒脚如飞,也不带兵已冲至阵前,二话不说,抡起双戒刀便砍。

    那皮甲将乃是官军副先锋石天勇。掌中关刀刚猛无匹,本是一员虎将。奈何这怀恨和尚天生的神力,又师出少林,佛经没念到,却给戒棍苦力打熬得铜皮铁骨内外兼修,实在已是江湖高手。那将步下对马上,更是大为吃亏,十几招上便给怀恨展刀砍断马腿,颠下地来,摔了个半死。幸好后边带的兵将一拥而上,抢回阵去。

    首阵官军便失了锐气,自然更急,鸾铃声响,又有一个使钩镰枪的飞马赶到。怀恨还待再战,后边常自在拍马赶到,笑道:“和尚!好事分给咱们些!”接下这仗。

    二人通报了姓名,原来那人是官军裨将韩威。二人马上对马上,钩镰枪对狼牙棒。二十招上不分胜负,常自在打得心焦,待要换个兵刃,哪知顺手一抛,那韩威正被脱手一棒飞在后心,打得伏鞍吐血,栽下马来。这回常自在也带了兵来,一拥而上,将他生擒活捉了。

    两战皆胜,官军中一匹白马如飞奔来,马上一员小将银盔银甲,拍马大喊,道:“留下我家叔父!”原来是韩威的侄儿韩鹏。甄猛拍马迎上,换下常自在。那韩鹏初生牛犊,枪法纯熟,与甄猛大战百十回合不分胜负。斗到分际,韩鹏诈败,

    甄猛暗道:“他们都赢了,我却不能输!”追时,被韩鹏一箭射中左肩。幸好常自在已瞧出不对,及时赶到。他是关外长大,惯会飞石赶羊,这时一石飞去,正中韩鹏手腕,打得雕弓落地,将甄猛救回。

    一日三战,可说平天寨大胜。甄猛伤势不重,唐璜帮他治了,休息个十天半个月自然痊愈。寨中欢欣鼓舞,一片喜乐。平天王在聚义厅设酒,宴请各家寨主。叶杏身子已然能动,有丫环扶出来,也来凑个热闹。谈笑间说到唐璜几人的去留,李响这才将反骨七杀欲成大事的经过说了,笑道:“平天王,我们哥几个虽还没凑齐七个人,可暂时就把宝全押在你身上了,将来成事,你一定不能再让这天下再这般浑浑噩噩了。”

    平天王衣袖掩面,笑道:“愧煞小弟了。真能如此,定不负兄望。”

    甄猛笑问道:“反骨是什么?”

    李响于是又说一遍。高乱、甄猛、怀恨、都是伸手在脑后一阵乱摸。怀恨转过头来道:“咦?我后脑是什么?”众人看时,只见怀恨光秃秃的后脑上肉棱纵横,隐约可见个“公”字。舒展咂舌道:“大和尚,原来你是‘公’不是‘母’哪”再看甄猛,却脑后平平,常自在大喜,终于找着一个同类,连干了三碗酒。平天王的后脑却端端正正凸起,不愧是反骨之相。甄猛颇为郁闷,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

    突然间怀恨跳起来道:“等一下,你说七杀!那就是七个人喽!现在桌上的,不就是七个人么?七杀便是恰好聚成了!”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常自在跳起来便数,道:“不对啊,八个人,多了一个怎么选?”

    怀恨怒道:“哪里多了?”指指点点的数起来,数了一圈,道:“七嘛!哪里多?”

    众人已笑得前仰后合,道:“大和尚,你自己呢?”

    怀恨一愣,脸涨得通红,道:“原来还有我忘了数我”

    李响叹道:“可惜,七杀之势终究不成”

    突然舒展叫道:“谁说多了一个人?我说,正好是七个!”跳起身来,也来点着数,却见他的手指一一点过众人,数到七,怀恨叫道:“你漏数了人了。”众人却一片沉默。

    过了良久,李响方道:“原来便是这么回事么?”

    唐璜喃喃道:“天意天意”

    原来舒展方才所点人数,却绕过了高乱。如此一来,变成了七杀成势,拱卫平天王之相。甄猛拱手道:“恭喜平天王,上应天相!”

    怀恨和尚这才明白大家所指。只见桌上之人,舒展意气风发,常自在兴高采烈,唐璜微笑不语。李响眼望叶杏,苦笑道:“原来便是这样。”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颇有阑珊之意。

    于是便撤下酒席,设好了香案。七人义结金兰,叙了年龄。以甄猛为长,怀恨次之,以下分别是舒展、唐璜、李响、叶杏,因常自在不知自己年岁,便夹在舒展唐璜中间,成了老四。七杀宣誓,誓要助平天王打出平顶山,改天换地。

    平天王仰天大笑,道:“古有刘关长桃园结义,水泊梁山天罡地煞聚会,今有七杀集结,怎不教天地变色,鬼神失惊!”重又换上了酒席,招呼七杀落座。又传令下去,犒赏三军。虽然大敌在侧,但平天寨中所有人都已相信,平天王天命所归,定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酒过三巡,叶杏渐渐不支,李响看在眼里,告退陪叶杏回去歇息。平天王待要安排人服侍,却给舒展嘻嘻哈哈的劝住了。两人走出大厅,外边灯火喧哗,房上残雪给北风吹落,凉津津的撒在二人酒气蒸腾的脸上,分外舒服。

    叶杏身子虚弱,裹了一领毛裘。李响这时扶她,左手托着她的肘,右手拢着她的腰。亦步亦趋的行时,只觉怀中的人儿轻得快要被风吹起来一般,鼻中传来阵阵女儿幽香,不由心旌荡漾,拢她腰的手,便又重了些。

    叶杏给他拥得脚下一晃,叹息道:“想不到七杀大事,便是奉平天王为主。”

    李响正情浓,闻听此话,登时大感无趣,道:“我也觉得没劲,兴高采烈的玩了半天,结局竟是如此老套。早知今日,当日便不撺掇你们了”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事,道“不如待此间事了,你我便即辞去,管他什么平天王,咱自去游山玩水,自在耍子?”这话便说得露骨,已隐隐然有求婚之意了。

    叶杏听得低头一笑,前边已到她的房间。李响扶她上阶开门,在门口犹豫不去。叶杏进了屋,回头笑道:“你回去又没事,进来陪我说说话。”

    李响大喜,笑嘻嘻的进来,顺手将门掩了。

    叶杏自在床边坐下,却指着桌旁花椅,道:“坐啊。”

    李响心猿意马,坐了下来,却见叶杏微微一笑,道:“你知道么?我在昏倒时,做了一个梦。”

    李响笑道:“哦?说说,没准能给你解呢。”

    叶杏微微欠身,拖过条被子盖住双腿,道:“我梦见我没有从霍家逃出来”李响长眉一挑,去看她时,叶杏却望着地面,道“我梦见我就那么嫁了霍守业。他待我很好,我们婚后生活美满。知道我爱玩,他常常带我出去走走。我也能给他的事业出些点子。我开始还觉得有些闷,可是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吃惯了大户人家的燕窝,睡惯了大户人家的锦被,再想起江湖里的风餐露宿,忽然觉得好笑那样的苦,我怎么捱得下来?”

    李响向后一靠,歪倒在椅上,皱起眉头冷冷的看着她。叶杏道:“后来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孩子都很皮,常常惹我生气,可是他们那么好玩,让人根本不忍心真的气他们孩子们有名字来着,我这时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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