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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小说网 www.qqxsw.mx,重生之锦年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饭后都在议论京中的大事。

    “怎么没听说,晌午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下午就在京中传遍了,还有谁不知晓?”

    “我早前就说这京中的传闻是真的,孟老侯爷就是想要撮合自己的外孙和孙女在一处,自古以来,表兄表妹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更何况宣平侯府这样的世家。”

    “我是听闻啊,这孟老爷子的孙女才从燕韩国中接过来,人家在燕韩还是有亲人的,孟老爷子这是在想方设法把自己亲孙女留在咱们苍月呢!”

    “我看也是,早前不是就有传闻,宣平侯对老爷子的孙女维护得很吗?我看那,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难不成孟老爷子还能非逼着自己的外孙强娶自己的亲孙女成亲不成?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老爷子有这个意思,也得人家宣平侯和孟小姐看对眼儿才是。”

    “君上赐婚,就是板上定钉的事情,这宣平侯府啊就等着择日完婚了。”

    “就是”“就是”……

    周遭纷纷赞同。

    ……

    今晚的酒肆极其热闹,来了一波,走了一波,四下议论的近乎都是君上赐婚给宣平侯的事情。

    旁的,就连太子良娣都少有提及到。

    阿风办完事情折回酒肆,在酒肆的角落寻到宋景城。

    “大人,您还在喝?”阿风看了看桌上的七倒八歪的酒壶,脸色有些为难。

    宋大人从来不贪杯,今日反常。

    “马车定好了吗?”宋景城又端起酒壶,问他。

    此事才是阿风最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早前分明是说来苍月见夫人的,顺道替定安侯府送东西给表姑娘。结果今日刚见了定安侯府的表姑娘,宋大人就让他去定马车,说明日就离京。

    他也只能照做。

    “大人,定好了,明日一大早就可以启程离京了。”

    “好。”宋景城应声。

    阿风略作迟疑。

    见他还在自顾饮酒,终是忍不住开口:“大人,咱们不是说来苍月京中见夫人的吗?从燕韩来一趟苍月实属不容,夫人还没有见到,东西也没有送出去,我们为何要离京啊?”

    没有送出去的东西,是的指宋大人一直藏在袖间的那盒胭脂。

    腊梅做的胭脂,世间少有。

    他知晓宋大人寻了多久,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周折才求人寻到的。

    一路上怕他弄碎了,又包得妥善,还一直放在自己身边才觉稳妥。

    而这盒胭脂还没有送出去,连夫人的面都还没有见着……

    “阿风,扶我回去。”宋景城终于搁下酒壶。

    阿风闻言,上前扶他。

    宋大人今日是真喝得有些多了,即便眼下看起来是清醒的,脚下却是走不动路了。

    阿风更加小心了些。

    好在酒肆就在客栈隔壁,他勉强能将人扛回去。

    他跟随宋大人许久,宋大人向来自控,他从未见过宋大人这幅醉酒模样。而宋大人今日见过的,明明就只有定安侯府的表姑娘一人。阿风回想起下午,宋大人虽然同表姑娘单独说了会儿话,但似是也没有起过冲突,他实在猜不透出了何事。

    他扶宋景城躺下。

    那盒胭脂也恰好从大人袖袋中落了出来,刚好在落在床上,幸而并未摔碎。

    阿风后怕:“大人,可收好了。”

    胭脂盒是白瓷做的,若是摔在别处怕是就碎了。

    宋景城微微睁眼。

    半梦半醒间,举起那盒胭脂看了又看,良久道:“阿风,你收起来吧,不送了。”

    不送了?

    “为何?”阿风诧异。

    他又敛眸:“送了,她便知晓了。”

    *

    (第三更知晓)

    他最不想让她知晓。

    ——他就是那个逼死她的宋景城。

    顾昀寒说的不假,锦年是他亲手逼死的。

    ……

    “昀寒是尚书府的千金,为我育有一双儿女。蒙岳丈多番提点,三年间,我从六品一跃至从三品。今时今日,断然不能让旁人知晓我已有妻室,我的发妻从始至终只能有昀寒一人。”

    “岳丈听闻我在坪州养了一房姬妾,面容姣好,婀娜娉婷。问我可愿献于齐王,换取锦绣前程。”

    “锦年,你原本就是要送给方家做侍妾的,齐王不更好?”

    “偌大的燕韩,你再无亲人,还能去何处?”

    他眸间的冰冷犹若深谷寒潭,攥紧手心,眼睁睁,将她一步步逼上死路。

    是,他是自私的。

    怕她离开,才会将她困在坪洲。

    即便像只折断了翅膀的云雀一般,再也见不到她脸上若往昔一样的神色,他也不愿意松手。

    他并非不知晓终有一日,她会被顾家发现。

    更知晓会有何种后果。

    但即便冒如此,他也不愿意让她离开。若是他连身边唯一的信念都失掉了,那留他一人在黑暗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向来自私。

    自私到令自己发指。

    直到她被顾长宁和顾昀寒发现,将她接回京中,亲自送到他面前。

    说要将她送与齐王,让他断了念想,从此前事不咎。

    他冷淡应了声“知晓”。

    那夜的风雪很大,吹落了苑中鲜红的腊梅,落在白雪皑皑中,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他身后早已没有退路。

    却又如何甘心将她送走?

    他不甘心将她送与齐王,送到旁的男子榻上承/欢,他做不到。

    更不可能救得下她。

    他只能逼她自己走上绝路!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了解她,亦如了解他自己。

    “我的发妻从始至终只能有昀寒一人……”

    “我在坪州养了一房姬妾,面容姣好,献于齐王,换取锦绣前程……”

    “锦年,你原本就是要送给方家做侍妾的,齐王不更好……”

    “偌大的燕韩,你再无亲人,还能去何处……”

    他眼中空洞若古井无波,指甲嵌入掌心肉间,言语里却泛不起半分涟漪。

    他知晓如何一步步将她仅存的希望覆灭,再一步步将她逼到心灰意冷的死角,不留痕迹。只是最后那声“宋郎”,他心底彻底崩塌,眼底噙着的氤氲险些将周遭吞噬殆尽。

    “从前答应你的,寻到了。”

    萧萧转身,从袖间置下一盏白瓷胭脂盒。

    白瓷胭脂盒里,是她心念已久的腊梅胭脂,他早前就寻到了,却一直带在袖间,不敢给她。

    就如同他过往予她的承诺一般,都湮灭殆尽了。

    就只剩了这一盒腊梅胭脂的念想,似是寄托。

    “一枚素玉簪,情深两不移……”

    “锦年,今日你我结发为夫妻,我定会还你一世安稳……”

    “那就穷极一生,为卿取……”

    穷极一生,为卿取……

    他攥紧手中的白瓷胭脂盒。

    噩梦中那夜,屋内染着碳暖和檀香,屋外腊梅开得正好。

    他怀中抱着她,她的身体尚有余温,身上却被大片血迹染得鲜红而触目惊心。那枚定情的簪子刺入胸前,她唇上还涂着他寻来的胭脂。

    脸上没有狰狞,平静得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他握着她的手,再无生气。

    他抱她起身,分明是腊月的天,他却感觉不到寒冷。

    他既解脱,又无限悲凉。

    似是有驱散不了的凉意,一直凉透到了心里。

    他沉着眸色,眼中好似藏着混沌,也不知开了门要去何处,该去何处。

    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终是逼死了她,而后呢?

    他不仅自私,更懦弱!

    他没有陪她徇死,他无限恐慌的是,他若也死了,下辈子,他们许是再没有任何交集。

    她永远不知他们曾今结发为夫妻……

    她甚至不会知晓有他这样一个人,同她一路从清平到金州,又从金州到坪洲。

    他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当初四处逃窜,半生流离的日子。他们东躲西藏,过得艰辛,却相互偎依。他将仅剩的馒头递于她,说他不饿。她就转眸看他,明眸青睐里从不戳穿。

    下一世,这些便都不复存在了。

    怀念的,悲戚的,通通雪藏在记忆里。

    他抱着她,走在满天大雪的街道里,仿佛只要他停下,他们的这一世就结束了。

    更可怕的是,下一世,会有一人待她很好,视她若掌上明珠。

    将他全然替代。

    会做所有他为她做的事,会重现她脸上的笑容,实现他所有背弃的承诺。

    走过了这段风雪夜,他就会永远失去一个人。

    完完整整消失在他早前,现在和往后的生命中,永远再无任何痕迹。

    锦年……

    ***

    等他微微睁眼。

    周身若粉碎般的疼痛,也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身边的小厮说,他在寒山寺救下了定安侯府的小世子,摔伤了筋骨。

    他还是新科探花郎,由殿上钦试,后在大理寺任职,仕途平顺。秋试前,就同定安侯府往来甚密,又曾是两个小世子的授课先生。

    他脑中一片混沌,全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直至他见到了孟云卿!

    ——那个时候的孟云卿。

    他藏在被子里的手心狠狠攥紧,没有露出半分异样。她曾在他怀中逐渐失了温度,冰冷得如同一樽雕塑,眼下却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看他。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旁人认错——这个时候的孟云卿应当在清平,寄养在刘氏那里。

    小厮却道,先生怎么忘了,这位是侯府的表姑娘啊。

    表姑娘姓孟,叫孟云卿,您还做过几日表姑娘的授课先生。

    侯府的表姑娘,孟云卿。

    他幽幽闭目。

    在寒山寺,他就见过她一次。

    她对他并无特别,就像一个只是相识却连熟悉都谈不上的人,顺道过来探了一场病便罢了。

    她同他陌生。

    他却庆幸。

    他虽然不知晓她如何会从清平到了京中,从刘氏那里到了定安侯府,但他从未奢望的是睁眼就能再见到她,一个还好好活着,没有经历过往后的孟云卿。

    就安静站在他眼前。

    让旁人将屋中碳火燃得更暖些。

    也暖了他早已冰冷透骨的心。

    他感激上天,让他醒来时遇见的是这个时候的孟云卿!

    对他淡漠也好,成见也好。

    只要她还在,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前一世的遗憾。

    他或许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前一世的孟云卿。

    ——逼死她的幕幕,他仍旧历历在目。

    那枚簪子刺进她的胸口,鲜血留了一地,当是如何果断决绝,心如死灰。

    他知晓,他没有资格面对那时的孟云卿。

    ……

    他一直以为她不是那时的孟云卿。

    才会去寻那盒腊梅做的胭脂,来苍月找她表明心迹。

    她或许会诧异,他都会足够的耐性,只要同她在一处,便是费尽生平也无妨。

    直至今日在宣平侯府。

    她口中那句久违的“宋景城”,还有那道让他分明怀念的眼神。

    她就是她。

    一个同他一样,带着前世记忆的她。

    四目相视,似是心底忽然泛起的涟漪骤然触及眸间氤氲,他只想上前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却又惶恐怕被她看穿后,无从遁形。

    她是前一世的孟云卿,才会对这一世的宋景城成见,淡漠。

    他过往从未如此想过。

    若是如此,那她对他的厌恶只会带着恨意,根深蒂固。

    “快让我瞧瞧,家中是谁来了?”这般亲昵的语气,满眼欢喜的笑意,就似开在夏日里的初荷一般清新自然,又带了几分秾丽娇艳。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看见过。

    没有他,她活得悠然自在。

    “我看那,这妆婚事本来也是你情我愿的事,难不成孟老爷子还能非逼着自己的外孙强娶自己的亲孙女成亲不成?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老爷子有这个意思,也得人家宣平侯和孟小姐心心相惜才是……”

    他同她抵死缠绵,也曾剜心蚀骨。

    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莫过于他。

    她心中若有一个人,便是冬日里,也会批着一件单衣搓手跺脚来窗边寻他,眼中笑意盈盈,好似晨间第一缕晨曦。

    她心中若没有一个人,便是冰冷刺骨的簪子刺入胸中,也决绝如厮。

    宣平侯,段旻轩……

    他放下手中的白瓷胭脂盒。他知晓会有一人待她很好,视她若掌上明珠,将他全然替代。

    他已经永远失去一个人。

    完完整整消失在他早前,现在和往后的生命中,永远再无任何痕迹。

    锦年……

    若这一世,你有更好的生活,我有何颜面再惊扰!

    他酒意未散。

    抬眸间,夜色深沉里,唯有繁星如许。

    ***

    “姑娘……”音歌上前给她批衣裳,“别着凉了。”

    夜深了,她还在霁风苑,抱膝守在段旻轩床榻一侧,静静看他。

    “我不困,我想陪他多待一会儿。”孟云卿拢了拢披风,朝音歌抿唇笑笑。

    音歌只道她今日有些反常,却说不清缘由。

    孟云卿推了推她,轻声道:“你先回蕙兰阁,我晚些就回去。”

    音歌只得应好。

    临行前,知晓她喜欢夜里通气,便又替她将屋内的窗外推开,才出了屋去。

    孟云卿莞尔。

    清风晚照,月色便透过主屋的窗户洒落了进来,拢了一地白色清晖。

    “段旻轩……”她依旧抱着膝盖,声音低得如同呢喃:“我今日在侯府里见了一个人,还以为是过去的那个人,最后才晓不是他……”

    耳畔依旧是他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她笑了笑,他都醉成这幅模样,哪里能听得见她的话?

    悠悠抬头,只望见夜空里的繁星如许,遂而轻声道:“段旻轩……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了,你何时才会醒?”

    他哪里会应她?

    其实,不醒也无妨。

    只要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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