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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馨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拿笔在脸上画着,随便跟我摆了下手:“快去吧去吧,跟你说话我分心。”

    许苡仁还站在路灯下,似乎正在和一只偷袭他的蚊子作斗争,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门口跑去,离着老远就心中默念“我年轻漂亮、我年轻漂亮”,大喊了一声:“许哥——!”

    许苡仁闻声轻轻回了一下头,我像当年打球灌篮的时候一样高高跳起,一巴掌拍在了他肩上,十足老同学相遇的热情招呼道:“你怎么在这儿呀!”

    许苡仁脸色并不太好地看了我一眼:“路过。”

    能从下班“路过”到天黑也是挺不容易的,难道他还没意识到他被人骗了吗?我又拍了他一掌企图拍醒他:“我看你在这站了两个小时了啊!”

    许苡仁脸色更不好看了,紧紧地攥着手机,若有似无地敷衍了一声:“哦,是吗。”

    他再站下去也只能孤独收场,我身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冒出来个化了妆的姜馨月,太危险了。我再来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许哥,好久没见了!咱一块吃个饭去呗,我请客啊!”

    许苡仁往我身后看了一眼,目光又四处飘了飘,好像对和我吃饭不是很感兴趣。

    我抱住他的胳膊硬是拖了一下:“哥——来嘛!”

    许苡仁自然没有真让我请客,他带我到一家西餐厅吃饭,而且早就已经订好了位置。我恶狠狠地吃掉了那块原本不知道属于谁的牛排,咕嘟咕嘟喝完了汤犹不解恨,提议道:“许哥,咱好久没见了,出去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许苡仁一餐下来一直默默地吃饭,话也不多,只安静地听我东聊西扯,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好啊。”

    换了个地方许苡仁仍是喝闷酒,不怎么说话——被人放了鸽子心情不好可以理解,我也不好意思揭他的伤疤。看他对着酒瓶一瓶一瓶地吹,我极力调动话题想勾引他说几句话,可他没聊两句又说起来林琅如今在百寻总院如何如何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许苡仁跟我喝酒都要提起来林琅那小比崽子呢?

    我借着酒劲一揽许苡仁的肩头,把他往我怀里一压,登时一股不是洗发水也不是肥皂的那种香味钻进了我鼻腔里,香得我恨不得趴在他身上好好闻闻。我说:“我的哥呀,你管他干嘛呢,管他林琅靠关系还是搞小动作的,我知道你才是有真材实料的,我最看好你啦。”

    许苡仁抬手喝了一口酒,我继续装疯卖傻揽着他的肩头晃来晃去,他身上的香味也随着微风在我面前飘来飘去——真是奇怪,在医院上班难道身上不应该是消毒水的味道吗?他怎么这么香?酒没把我喝醉,我倒是要被他身上的味道熏晕了。

    喝到旁边几桌的人都差不多撤了,我们也起身要走。刚一站起来,我被周围凌乱的凳子绊了一下,歪在了许苡仁的身上。许苡仁毫无防备,我俩各自趔趄了一步,紧接着他就过来搀住了我的胳膊:“超越,没事吧?”

    身体相撞零距离接触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我嘴上说着“没事没事”,等他放开了手又身子一歪撞在了他身上。这次许苡仁站稳了,扎实得像堵墙一样,没被我撞飞,倒是我自己像撞在墙上的弹力球,满世界都是“我被弹飞了我被弹飞了”的感觉。

    没等我飞远,许苡仁及时架住了我,有力的臂膀搀着我的身体:“你喝多了,我扶你。”

    开玩笑,这么点儿酒我还没润喉呢,你都没多我能多?我辩解:“哥,我真没醉。”

    许苡仁架着我的手臂反而更用力了,将我的重心移到他身上:“还说没醉。”

    他的香味又钻进了我心坎里,好好好我醉了我醉了我醉了!

    搀到小店门口,周围人来人往我也不好意思总在他身上吊挂着,只好松了手,还给他抚了抚胸前衬衣的小褶,衣服柔软的质感和胸肌结实的手感都让我流连忘返,要不是有服务员经过我就再摸两把了。

    许苡仁拿出手机似乎想找代驾,我按下他的手:“哥,开我家楼下去吧,有空停。”

    许苡仁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垂下手:“嗯。”

    他喝了酒,我们特地走了小路,免得被酒驾岗拦查,一路上开得比自行车还慢,再加上我租的房子在一片老楼里,七拐八拐走了半天才到楼下。许苡仁从车座后排拎出一包水果给我:“这个你拿着吧。”

    他的身影和多年前第一天刚认识的时候相重叠,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夏末,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软软的毛巾递给我,说:“新的,带多了。”

    我的心像被挤水的海绵,捏皱成了一小坨,我真怕松开手的时候,海绵吸进的空气里没有他的味道。我说:“哥,今天都叫你请了,改天咱俩再出来聚聚,你让我请回来呗?”

    许苡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过去他这么应声往往代表他另有打算,只是不想当面反驳,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

    我有点慌,想找点借口和他再有交集,我说:“哥,要不你今晚就住我这吧?”

    许苡仁扫了我一眼,路灯昏黄,我看不清他眼神里装的究竟是意外还是对这片老楼区的嫌弃。这片楼区真的太老了,现在市区已经甚少有这种五层的楼房,房龄也许比我年纪都大,其实我租的屋子也只有一室一厅,我甚至不知道安排他住在哪里。

    毕竟我也跟了老徐这么多年,传销手法还是会一点的,没有条件也要描绘出条件。我瞬间想到了几条借口:“哥,你明天早晨来回跑,还得早起……”

    说完我就觉得不对,这岂不是更说明他应该找个代驾把车开回去了?可不知道许苡仁是喝多了脑子没转过弯还是什么,居然答道:“也是。”

    我们一前一后在狭窄的楼梯上走着。楼梯窄到什么程度呢?窄到假如迎面来个人我都得紧贴着墙侧身才能错开。许苡仁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

    人类就是这样,得陇望蜀,有一就想要二。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好像法制节目上播过类似暗访暗娼窝点的行动——我俩现在就是谈好了价格的客人和服务人员,我手里拎着的一袋水果就是嫖资,我们正心照不宣地走向黑街暗巷深处的交易地点,今夜小床无眠,许苡仁正在思索等会儿怎么玩才能值回票价。

    我真的已经清心寡欲很长时间了,可这种事情越是压抑,一旦爆发就越是犹如汛期洪水倾闸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我猛地站住脚步,许苡仁低着头走路,一不小心撞在了我身上。

    楼梯就那么窄,转角处更窄,我被背后的墙和面前的许苡仁夹在了中间。

    许苡仁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混着些许酒气时近时远,问:“怎么了?”

    我:“没、没没事,到了。”

    许苡仁:“哦,开门啊。”

    虽然是我喊他来住的吧,但是大街上遍地都是快捷酒店,方便卫生而且价格不贵,许苡仁那么爱干净的人,其实完全没必要来我这巴掌大点儿的地方窝着,这话我越听越像是“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既然是研究所里的人欠的债,那么就让同样在研究所供职的你来还好了”的意思!

    我咽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引狼入室。许苡仁进门之后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解衬衣扣子,连着解了几颗。我看得心惊肉跳,捏住衣角,一把将身上的t恤脱了下来,绷劲儿把我多年未练的肌肉召唤了出来,还行,宝刀未老——来吧!

    许苡仁转过身,带着倦意淡淡地问:“我睡哪儿?”

    他一转身,我俩都是一愣——我的哥,现在什么年代了啊,谁还在衬衣里穿背心啊???

    许苡仁别开视线,轻轻咳嗽了一下:“我打个地铺就行了,有多的被子吗?没有我就睡沙发也行。”

    呵,说得好听。就我那个小沙发,不是我吹,连你一条大长腿都放不开,你想怎么睡?我说:“我去给你拿床被子,委屈你了啊。”

    许苡仁把衬衣脱了下来,肩背的线条一览无余:“说的什么话。”

    潜台词就是“我又不是为了睡沙发来的”!

    洗完澡,我微笑地叮嘱我的小床等会儿不要发出太大声音影响邻居休息,然后虔诚地躺下,一会儿把身体摆成热情的“m”形,一会儿翻过来趴跪在床上,摆成毫不设防的“π”形……哪个姿势好呢?

    一想到许苡仁,好像羞耻一点也没有关系了呢。

    许苡仁现在怎么说也是编制内了,明天醒来发现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说不定会怕东窗事发而把我囚禁起来,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为了方便监视我而要求我辞掉工作不能出门,亲自监督我给老徐打电话辞职,老徐肯定不同意啊,我只能被迫旷工,一旷再旷,旷了又旷,一直旷到我被研究所除名……等我的同事朋友想起来探望我的时候,我已经被许苡仁关在小小的笼子里成为了他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整个下半身剧痛无比,连动一下都像要了我的命一般——我他妈居然趴跪在床上睡着了?

    许苡仁呢?这样都不来?他喝的是假酒吗!

    我腿麻得寸步难行,咬牙扶着墙艰难地移动到客厅——罪魁祸首身上盖着一张床单睡得正沉,梦里还轻轻皱着眉头,一手握着手机不敢放松。

    ……真是神经病。

    我莫名有点心疼。好好的干嘛要去干什么心外呢,去个口腔、眼科、骨科,不都比心外赚钱又省心?年纪轻轻的,这么近看,眉心都快生出川字纹了。

    睡梦中的许苡仁微微偏了下头,轻轻呼了一口气。

    他梦到了什么呢,是有病人度过了危险期,还是刚从手术台上走下来,又或是看到出院的患者来复诊?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他就是那种累死自己都还在想着别人的人就对了!

    我腹中一阵汹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有不甘地朝洗手间爬去。

    老式的楼房安的还是蹲位式的便池,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固定在上方,惊涛骇浪之后“昨日之日不可留,一箱清水冲冲走”,我轻松得忘乎所以,刚一站起身,双腿麻上加麻,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啊!——”

    喊完之后我才想起来许苡仁还在客厅,但为时已晚,他被我吵醒,过来站在门外问:“超越?怎么了?”

    我捂住嘴颤抖着说:“没……没事……”

    许苡仁显然不信:“打开门我看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用厕所!不是我不出去啊,是我的腿现在根本动不了啊,再加上那个小破排风扇还没电脑里的cpu风扇的风大,要把厕所里的味道抽走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啊!

    我怎么可能让我圣洁的冰山男神一早起来闻到这种味道?我说:“许哥……不好意思啊……你……要不你先上班去吧……别管我了……”

    许苡仁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我这辈子听到过最无情无义的话:“便秘?还是痔疮?”

    我心灰意冷,差点一屁股坐到厕所里。

    我为了你的一句话留在研究所吃糠咽菜,每天睡前便后洗屁股,你居然怀疑我便秘?还有痔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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